被意外點名的迎香皺眉,指了指自己:“我?你認識我?”
小攢竹卻收回了自己的手,挪開視線,全然推翻自己對迎香的所有失态:“認錯了。”
她兩頰上還有些嬰兒肥,咕哝說話的時候顯得圓潤乖巧:
“隻是提醒你們,不夜城可不是什麼好地方,該走走。”
這樣的找補就像此地無銀三百兩般欲蓋彌彰。
但在不夜城裡,真話假話或是鬼話,哪裡有什麼重要?
迎香雖心有疑慮,卻還是将其壓下——不夜城陽城雖不如陰城危險遍布,卻處處透露着古怪,令人防不甚防。
莫名出現的兩個“攢竹”尤甚。
她若是拒絕答複,還是不去追問得好。
眼下文青靈的狀态更值得關注。
“四位客人,四間房,三樓左側四君子間。”小攢竹雖然拒絕答複迎香,但該忙活的事情卻一樣沒落下。
她在帳台後找了找,摸出四枚鑰匙。
“隻要三間。”陳陰陵道。
小攢竹擡眼看了看她,打了個哈欠:“哦,你要和這個半死的人住一塊?”
“你什麼意思?”迎香徹底忍不住,聞言立刻反問:“什麼叫半死的人?她看起來分明隻是虛脫昏死!”
小攢竹收回四枚鑰匙,又從帳台後鼓搗了一下,摸出另外三枚鑰匙,推到帳台最前方。
她雙手托腮,狐狸眼被睜得溜圓,笑意盈盈,整個人透露着全然的天真無害:“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呀。”
小攢竹努了努嘴,揚起下巴:“陳……陰陵?”
她黑眸在眼眶裡上揚,轉了一圈:“我記得這個名字,她懷裡那個,百年前來的時候,剛和城中心那個坑裡老女人做了交易,搭上了自己一半的魂靈,那以後就是個将要半死的人了。”
“遊離了這麼多年,還敢用老女人給的東西,那一半魂靈纏繞在這不夜城裡,走都走不脫,算是死得徹徹底底,怎麼不算是半死的人呢?”
這是一場猝不及防的掉馬,以至于在小攢竹說出陳陰陵全名的一刹那,還在狀态外的清泠泉甚至沒将這個名字和那個百年前被道門百家追殺到底的魔頭聯系到一起,隻以為是重名。
但顯然他的僥幸早了一些,小攢竹也沒給他幻想的機會。
“我記得百年前來了不少人,當時你和這些打扮的人倒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怎麼現在倒是相處的很融洽?”
“銀鈴前輩,是陳陰陵的‘陰陵’!女魔頭陳陰陵?”饒是清泠泉再會裝傻充愣,自己洗腦自己,也無法在小攢竹這樣指名道姓的形容裡昧着良心再忽悠自我意識。
道門各派都知道,數百年間,不夜城隻開啟了一次,而那一次進入不夜城活着回來的,隻有開啟者陳陰陵和道門魁首心相真人。
除此之外,無一幸免。
不夜城的開啟每輪都會導緻天地于它出現的附近産生異象,避無可避。
但從古至今,能成功開啟者寥寥無幾。
最慘烈的一次,就是百年前。
因為開城門的人是當時人人喊打的女魔頭陳陰陵,所以道門各派死傷的人自然算在了她的頭上。
這也加重了道門各派對陳陰陵的厭惡與恐懼,是太清嶺聚衆絞殺魔頭戰役的間接導火索。
無論是史書還是街坊傳聞,這些都是人們從小聽到大,朗朗上口的故事。
“那青靈前輩呢?文青靈?太乙門的心相真人?”清泠泉第一次真正意識到自己究竟遇到了怎樣的事情,消失百年,為所有人忐忑,為所有人擔憂的兩個人竟然出現在一起。
而他竟然跟了一路!
“清泠泉,夠了!”迎香在少年極度的震驚裡提前制止了他的進一步追問與探查。
“迎香師伯……”
清泠泉滿目震驚,還欲再言,迎香卻先一步道:“我還沒來得及問你,為何會出現在不夜城中,又為何會在城内惹出亂子,被人捉住。”
少年目光閃爍,立刻移開視線,不敢再言。
這間客棧裡,在場的所有人都各自心懷鬼胎,誰都有無法言說之事與埋藏在心裡的秘密。
小攢竹不過用了幾句話,便将幾人之間的聯系變得微妙。
而到了此刻,迎香才不得不确認,這的确就是賭坊攢竹的另一個存在。她們同樣惡劣,會拿捏人心,無論是何種模樣。
陳陰陵托着毫無聲息的文青靈站在小攢竹的帳台前,自他們的角度裡,隻能看見陳陰陵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