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從得知陳陰陵面對身份的揭穿究竟是何态度。
“攢竹小老闆娘,可否告知,青靈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兩人的注視裡,陳陰陵對方才後面發生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她隻注意到小攢竹對文青靈輕蔑的嘲弄和不經意間透露的,她所不知道的,曾發生在文青靈身上過的事情。
“這是另外的價錢。”小攢竹放下托腮的手。
她看着眼前目光遊離不定,相處距離在不知不覺間明顯拉遠了不少的四人,甜甜的笑容帶上一些不自覺流露的傲慢。
那是一種常處于上位者的高傲。
小攢竹旋轉側身,身形一躍,便驟然消失在帳台後。
随即,童音便從四面而來,分散,遊移不定。
“不論是誰,在不夜城裡隻要做了交易,都是一件值得保密的事情。生意也是如此,想得知一件秘密,你當然得給出等值的東西。”
“……不過,你既然是赢了老不死的賭客,又是我客棧的熟客,自然是有些優待的。”
遊移的童音在任意擴散了一瞬後,又凝實,從帳台最邊緣的位置傳出。
“我可不是什麼刻意又虛僞,渾身壞心眼的臭商人。”
緊随其後的,是個子堪堪到腰,精緻可愛的娃娃小攢竹。
她從帳台邊露出身形,一字一句都在明面上拉踩和她同名甚至看起來關系匪淺的另一個人。
她紅綠的兩件衣裳都有些偏大,雙手剛好攏在已經及地的衣袖裡,身後還有一條長長的紗裙拖尾。
小攢竹的步子端正優雅,邁出的每一步距離都如同設定好的規則般,剛剛好。
她走到陳陰陵面前站定,仰起頭微笑着看半臉的陳陰陵。
小攢竹比陳陰陵矮了半身,的的确确是七八歲的孩童,語氣聲調卻沒有絲毫怯意與低沉:“我不能告訴你她做了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你懷裡這個人,為了把你從陰陽鬼路裡安全帶出來,付出了一些代價。”
“現在,她不過是在為了這個代價昏死過去。”
陳陰陵的面色因為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而沉下去。
小攢竹卻拱了拱手,施施然轉身兩步:“我當然知道你想問什麼。”
“不過,很遺憾,這個代價不小,甚至帶走了她的一半魂靈。她醒不過來。”
“哦,對了。”小攢竹說到這裡,又想起了一些好玩的東西,轉頭将狐狸眼瞪圓,嘴角彎彎:“文青靈失去這一半魂靈,自然是出不了不夜城的。縱使出去了,也不過是一具空殼,我想,這應當不必多說。”
“為什麼出不去?”清泠泉一頭霧水:“心相真人無緣無故失去一半魂靈,難道還要被迫永遠留在這裡?”
小攢竹斜睨着眼看他,似笑非笑,并不答話。
這樣的神情勾起清泠泉不太美妙的回憶,在這一刻,小攢竹似乎和賭場裡那個搖曳生風的女人重疊在一起,就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下一秒,就要給他一些苦頭吃。
清泠泉渾身顫栗,硬着頭皮,啞聲向迎香身後挪了挪,微乎其微的距離。
他原本以為這個問題将不了了之,沒想到一直遠遠站在帳台前的陳陰陵突然開口,替他解答了這一切。
“不是無緣無故。青靈和真正的不夜城城主做了交易,這個交易應當給她帶來了什麼東西,并且一直存在。”
“極大可能是一種能力或者術法,隻是有一定的限制。”
“方才她在陰陽鬼路上一定是動用了這個東西,才将我從裡面帶了出來。交易生效或是限制生效,青靈付出代價,失去一半魂靈。”
陳陰陵深呼吸,微微閉了閉眼:“在哪裡失去一半魂靈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無論是招魂還是術法,想帶回來救這個人都很繁瑣。
不夜城尤其如此。”
“更何況,不夜城裡,我們所會的那些東西大部分都會失去原有的效用,而魂靈在不夜城裡消失意味着禁锢。留下一部分在不夜城,時辰到了,陽城消失,陰城出現,十五日,永堕不夜城,這是法則,誰都無法違背。”
“縱使把青靈的身體帶出去,也隻是帶出去軀殼而已。”
“說得不錯,陳陰陵,你真是個上道的客人,把這一切記得清清楚楚。”小攢竹笑眯眯地為她鼓了鼓掌。
陳陰陵卻并不想得到這嘲諷意味十足的誇贊,左半臉上,眼眶周圍隐隐有些發紅:“我該怎麼把她的魂靈找回來?賭坊頂層?”
小攢竹卻搖搖頭:“你既然知道是真正的不夜城城主,就應當清楚,賭坊頂層,或者賭坊裡的那個攢竹和我一樣,都不在此列。她的魂靈,在城中央,城主樓裡。”
“你得找城主——真正的攢竹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