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要退房？”小攢竹倚靠着牆邊，略略哈了口氣。

“想問點東西。”

陳陰陵搖頭，身後迎香跟上。

小攢竹身後的骷髅人頭已經消失不見，其後牆上的園林山水如常，沒有任何的異樣。

就仿佛一切都是記憶的幻象。

“哦，做信息交易。”小攢竹興趣平平：“雖然我這裡是有這麼項售賣的東西，不過你也知道，交易嘛，需要等值的東西。”

她神色如常地掃過站在陳陰陵身旁的攢竹：“兩位客人，我可是在你們一進來客棧，就白送了你們許多信息，若是再這麼慷慨，我可要虧大發了。”

“而且，兩位身後那些客人可是會不高興的。

我總不能厚此薄彼嘛。”

陳陰陵點頭，自腰間的儲物袋中取出兩方用黃符包裹着的細條狀物，放置在帳台上，推到小攢竹眼前。

這兩根半個手掌長的細條，像極了“骨針”——或者，它們就是骨針。

倘若清泠泉在這裡，一定能認出陳陰陵給出的這東西和小貮拾柒頭顱中取出的有異曲同工之妙。

小攢竹見到這些東西，恹恹的神色一瞬間明媚起來。

她從牆邊正過身體，從寬大的袖袍間伸出染着豆蔻，粉紅指甲的手，摸到那兩根被包裹的骨針，将手掩藏于衣袍間收回。

“你要拿這個東西和我做交易？”小攢竹收到東西，臉上的笑容帶着些許的小傲嬌：“這東西的價值，除了我這裡，你去城中心都能換不少好東西——隻要不是太過分。”

陳陰陵點頭：“就拿它們。”

“唉，可惜你看起來也隻有這麼點東西。”小攢竹挑挑眉，眯眼笑：“你看，百年前就告訴過你，你大可以把自己押上，會有不少人願意支付足夠價位的東西和你換的。”

“也不至于百年後，隻能拿出這麼點和百年前的你相關的東西了。”

“雖然是被冶煉過，還刻意加了這麼多沒用的符文，但總歸還是能用的嘛。”

小攢竹将兩枚骨針小心翼翼收好：“你們要問什麼信息？隻要可以回答，我都會悉數奉上。”

陳陰陵後退半步，給迎香讓出了些身位：“你先問吧。咱也想知道，你和咱想的，遇到的究竟是不是同一樣東西。”

迎香點頭上前。

小攢竹見到兩人換了身為，托腮很是耐心地傾耳傾聽。

“我在這裡，做了一個夢。”迎香睫毛輕顫，她看着這個還帶着些嬰兒肥的少女，将心中所想和盤托出：“就在方才，我見到你和陰陵姐姐——在同一個夢。”

“不夜城裡，會做夢麼？”

女孩頭頂投下的光線在一瞬間仿佛黯淡了不少，使得她面部呈現幾大部分的光影。

但小攢竹的姿勢卻并未有變化，甚至身上的氣息依舊顯得活躍愉快，仿佛在為自己換到不錯的東西而感到愉悅。

“理論上說，不夜城裡是沒有夢的。”

小攢竹另一隻手在帳台桌面上畫着沒有規則意義的圈：“你也知道，陰陽兩城，雖然我們在其間的行事、城内東西的變化大相徑庭，但總歸本質沒什麼變化。”

“城裡的人或物……我不記得有多久了，反正是沒什麼變化的。外面的人熙熙攘攘地進來，從此就再也出不去，留在這裡，跟着所有人一起變成亡魂，體驗苦厄災難。

魂靈怎麼會做夢呢？”

“不過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會有喜怒哀樂，生老病死，你會不會做夢，我可沒辦法預測和了解。”

“房間裡給所有的客人都準備了舒緩精神，放松助眠的燭火，客人們自己點燃，好好地休息一遭，會做夢應當也不算稀奇。”

“隻是……”

她輕輕地畫了一輪又一輪小小的圓圈，等到說得讓她自己有迷惑了，便帶着一些小小遲疑：“隻是你若是做夢，應當會受到城裡的一些影響，或許是會栽進‘記憶’裡，聯上某個人，經曆一些荒誕的東西。”

“栽進‘記憶’？”迎香皺眉。

小攢竹畫圈的動作靜止了短短一遭，很快逆轉方向繼續開始晃動：“這很正常啊。城中心那個人在這兒呆了多久？幾千年？幾萬年？

每天做的事不怎麼正常，整個人看起來也不怎麼正常，瘋瘋癫癫的，魂靈記憶碎了滿地，會在亂晃的時候誤傷某個過路人也說不定嘛。”

“她有幻想的狀況啦，胡說八道真是再尋常不過。你要是在夢裡不小心被她纏上了，就盡快找到聯通現實的出口，出來就行。别被她迷惑，跟着她在夢裡演下去。

可能會忘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