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長鳴颔首擡高了幾度音,“讓二爺見笑了。三爺是被雪球砸傷了。”
羅夕年眉宇間登時疑雲密布,三弟這身子何時這麼弱了?況且……
他還是擡腳跨進門内,揚聲道,“這一早打的雪仗怎得才開始疼嗎?你這反射弧未免也太——”
“——你這背……”
羅夕年瞠目,隻見埋在枕裡嚎叫,趴在軟榻上的人背脊整片紅潤,猶如被開水燙過的豬皮,嫩紅得仿佛一碰就破……
“呃……”羅夕年徑直尬住,“我,沒下這麼重手吧?”
——這種程度上的砸傷,應該不是他幹的。
長鳴僅跟着羅夕年進屋待客,聞言後,正在斟茶的手頓了下,道,“确實不是二爺所為。”
“那這是?”羅夕年看向長鳴。
長鳴将茶水遞給羅夕年,道,“是三夫人。”
當時明蘭居外,長鳴有心去救羅三,奈何藏身處有些遠,花容又出手太快,他根本來不及現身,隻能眼睜睜看着羅三被砸趴下。
“三夫人?”羅夕年整個無語,這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羅三從枕頭裡露出臉時,鳳眸含着水珠,嘴巴扁了又扁,好一番做作之态,不知道剛才埋頭醞釀了多久,這會兒反正滿面委屈,人見人憐,拉着羅夕年的衣袂,就開始哭訴,“二哥哥,那沈擇簡直太不是東西了。”
“……”羅夕年感同身受。
心道:你才知道嗎?
——也不知是誰把這禍害帶到府上的?
羅夕年一聲歎,不忍提醒他。
隻聽羅三又道,“二哥哥,咱們把和離書給她,讓她趕緊滾!再這麼下去,我非得瘋了不可。”
羅夕年又何嘗不想?可奈何此時此刻,他還需要她。
還有雲州那案子,顯然已經迫在眉睫。
他不能再耽誤了。
若是有可能,這封和離書,他希望賣她一個人情。
——沈擇能幫他調查雲州之事。
再者,現在和離書的事情,還不是告訴她的時候。
剛才他那主寝門口,這女人顯然又盯上了曲徑、通幽。
她的癖好至今已經很明顯,現在還有父親一紙婚約束縛着,就算是她想如何,也得顧及他們是羅府中人。
待三日。
三日後,查清父親之事,屆時他會将和離書交予她。
希望她可以看在父親真心待她的份上,能提供些雲州那邊有用的線索吧。
“二哥?”羅三見羅夕年眸中驟沉,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羅夕年沉聲“嗯”道,“好,給我三日,三日後,我會處理好。”
羅三聞言,點着頭,可憐兮兮地垂回腦袋,額頭抵在枕頭上,小聲悶道,“好。”
羅夕年此番來找羅三,除了和離書之事,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差點兒因為這一出莫須有的鬧劇給忘記了。
他都轉身走到門口了,突然腦中一晃,回首就道,“對了——”
卻見他那三弟正屾屾(shen)然側臉歪枕着枕頭,全身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他這突然回頭,打得羅三措手不及,呆怔片刻後,又一聲嚎叫,“疼——好疼啊——二哥哥。”
“……”羅夕年星眸微閃,直接回身扶椅坐下,重新拿起茶杯咂了口茶水,問向羅三,“别裝了。你老實與我講,沈擇為何要幫你隐瞞你殺害未未之事?”
羅三心下猛然加速。果然啊,還是沒能逃得過,即便他先賣慘,想要争取一線機會。
可他這二哥哥——當真是亂了心,也亂不了智啊……
“昂?”羅夕年揚眉,看着又埋回枕頭裡一動不動的羅三道,“怎麼?沒什麼跟我說的嗎?”
羅三背脊緊繃着,繼續悶着發聲,“疼,二哥哥,疼的不得了!”
“疼你也給我受着!”羅夕年愠怒低叱,“我信你不會濫殺無辜,但不代表我支持你的做法。如今我不問你緣由,我隻想知道,沈擇究竟在意圖你什麼?”
“……”羅三還是一言不發。
羅夕年閡眸壓下胸中火氣,冷聲道,“我不着急,你想好了再說。”
他就這麼等着,扶上椅拖的手指,井然有序地敲擊着側手,“噔-噔-噔-噔——”、“噔-噔-噔-噔——”,聲音不大,但在這連呼吸都能聽清的空間裡,格外清脆。
羅三終究沒能耐住這種無聲的強壓。
足有十忽,他鼻息間歎出一口長氣,這才側枕着臉,看向他二哥,悶聲道,“骨頭,她說她要我的骨頭。”
“什麼?”羅夕年耳中一轟,“要什麼?”
羅三扁下嘴角,無奈講道,“二哥你沒聽錯,是骨頭。她說等我死後,會來拿走我的骨頭。”
“……”
羅夕年睫羽輕晃,在羅三坦然注視的眸光下,終于确定自己——是沒有出現幻聽。
“哈……”他啞然失笑,要人骨?還是死人的骨頭?
——這女人究竟還有什麼了不得的癖好?
——連骨頭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