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喜尚無說話的氣力,抖着手擺了擺,咽了幾次口水都講不出話。同貴便又看向另兩個翠衣侍女,二人雙雙搖頭:“不知不知,我們也剛趕過來。”
“你們......”同貴眉心一豎,就要發作那兩個小侍女。
“不是什麼大事,且先帶我們去換身衣裳,叫人把這兒收拾妥當,也把同喜姐姐帶去好生休息。”寶钗發下話去,止住了同貴未出口的訓斥,而後看向英蓮,“我那兒還有新做的衣裳,咱們身量差不了多少,想來我的衣裳你也是能穿的。”
英蓮笑着點頭,她還未從方才的愉快中抽身出來,面上很是燦爛,也不似剛來時那般羞怯了。
同貴聽了寶钗的話也不再說什麼,隻是瞪了那兩個小侍女一眼,随手指了一個人叫她去裡頭回夫人的話,又給另一個交代了幾句,便帶着寶钗三人去換衣裳。
不大功夫幾人便換好衣裳重新回到宴上,這下也不去猜什麼花迷機關,走什麼繁花迷宮了,直接被同貴帶着去了裡頭。
“诶呦!我的兒,摔着沒有?”薛夫人一見寶钗便抱住她上下摸按,“你哥哥真是沒個輕重,越大越不叫我省心了。”
又拉過旁邊的英蓮柔聲問道:“可摔疼沒有,要是有哪兒不舒服的隻管和我說,我給你教訓教訓那個不省心的玩意兒,好叫他知道什麼是疼。”
說完便對薛蟠喝道:“還不過來給英蓮賠不是!”
薛蟠磨磨蹭蹭挪過去,自覺把耳朵擱到薛夫人手邊讓她擰,被擰了一通後又起身皺着一張臉朝英蓮行禮:“英蓮妹妹你大人不計我的過,你大恩我就不言謝......”
還沒說完就又被薛夫人擰住耳朵,這下可是被用了力氣擰的,薛蟠一時疼得“哎哎”直叫喚,把英蓮逗得又笑起來。
甄封氏原還擔心女兒有個什麼,見她無礙本就松了一口氣,這下更是見到英蓮從未有過的明媚笑容,心中激動之情難以掩抑。看到薛蟠挨了打罵不由替他開脫幾句:“孩子們玩鬧罷了,快些松手罷,别把大哥兒耳朵給擰壞了。”
就那點子力氣哪裡就能把耳朵擰壞了,薛夫人原也是做給甄封氏看的,到底是自家的混世魔王把人家好好一個姑娘給禍害成了個泥娃娃,少不得要在人面前教訓一二。
此時既然甄封氏先開了口,目的也達到了,薛夫人便順勢收回了手,又點點薛蟠的腦袋:“再有下次,仔細你的皮!就在這兒把家訓給我背一遍,背不過不準走,倒要叫客人們都看看你薛大爺的氣概。”
“妹妹想必餓了,我去給妹妹拿點吃的。”薛蟠憨笑着不搭薛夫人的茬,扭頭看向寶钗。
“我要吃桂花糕。”寶钗最是知道哥哥心中所思,聞言會意,又幫着哥哥逃過媽的懲罰,“英蓮可要吃些什麼?”
“桂花糕。”英蓮确覺腹中有些空,卻又不知都有哪些吃的,便和寶钗要了一樣的糕點。
薛蟠便撒腿跑向放着食飲的長桌,颠颠兒的去拿桂花糕。
不遠處搭了個台子,上有十數花卉,每盆花卉前都有個小箱子,台前客人或站或坐,或賞花或議辯,手上都拿着個玲珑剔透琉璃制成的小花。若是心裡認同哪盆花當得今日魁首,便可将手中的琉璃花投入那盆花前對應的箱子中。
“媽,今兒的花魁首可選出來了麼?”寶钗好奇問道,“可是英蓮家的奪得魁首了?”
英蓮暗中湊過腦袋探聽,自以為無人察覺,卻不是此地無銀,掩耳盜鈴。甄封氏看着女兒的小動作笑而不語,隻做不覺。
薛夫人端起茶盞給寶钗潤了潤唇,笑道:“正選着呢,不過這花魁首定是甄家的了,說不得還要霸榜呢。”
正說着,那頭台上出來個侍女,手中拿一個玉鈴铛,擡手輕搖三響,以示客人選花開始,可投琉璃了。就見客人們三三兩兩将手中琉璃花投入箱子,大多都投在一盆花前。
但見那花奇巧無比,色金而潤,姿豔而雅,花瓣似是塗了層蜜蠟般晶瑩無暇,所開之朵有如金盅,未開之朵有如金鈴,竟是從前從不曾見過此花。不消片刻花魁首誕生,便是這盆精巧奇妙的金花。
“果不其然,是你甄家奪了魁首。”薛夫人笑着向甄封氏賀喜,“卻不知那花叫個什麼名字,我竟是見也沒見過。”
英蓮見自家的花得了魁首面含驕傲,聞言搶話答道:“這是金花茶,金色的山茶。”
“這竟是山茶花麼?和尋常的山茶花一點兒也不像。”寶钗很是驚訝。
甄封氏溫婉一笑:“确實山茶的一種,隻是這個金花茶十分稀少,隻在甯州野外有那麼零星幾株,又嬌貴難養,尋常輕易是見不到的,想來便是宮裡的貴人怕也是未曾見過此花。”
“竟是如此珍貴之花。”薛夫人驚呼一聲,面上顯出難色,“妹妹怎的把這寶貝帶了來,這下到叫我不敢動作了。”
本來今日花宴是打算将花魁首贈予謎魁首,讨個彩頭大家樂呵樂呵,如今這花魁首不僅是這花宴的魁首,說不得還是天下之花的魁首,便是宮裡貴人都不曾見過,如此珍奇之物,她怎好輕易贈予他人。
甄封氏捂唇輕笑:“姐姐且安心,我既将此花帶來便沒打算帶回去,你如何打算的自去安排,這花兒我家還有,在别處是個稀奇,在我家卻是尋常的。”
正這時,謎魁首也選出來了,正是薛夫人的外甥女賈元春。
至此花魁首和謎魁首都已選出,薛夫人帶着甄封氏與寶钗英蓮走到花台處,此時賓客們正圍着那盆金花茶議論紛紛。見薛夫人來了,趕忙逮住人叫薛夫人給他們說道一二。
“諸位莫要着急,且讓咱們的謎魁首與花魁首會合。”薛夫人笑着安撫了衆人急迫的心情,朝着不遠處的賈元春招手,“元春,快到這邊來。”
“姨媽。”賈元春幾步走來,笑着行禮,“今兒我可是在姨媽家長了好大的見識,好些叫不上名字的珍花,到叫我看花了眼。”
“别說是你了,就是我也有許多是不曾見過的。”薛夫人笑道,“這花魁首名叫金花茶,世間少有,怕是宮裡也沒有的。”
賈元春聞言心中一動:“如此珍貴,姨媽竟舍得予我?”
“我卻是舍不得的,可惜這花的主人家舍得,我也隻好依着約定将這花魁首送到你謎魁首的手上了。”
旁人聽得這花如此珍貴,薛家卻二話不說就送了人,紛紛咋舌不已。
“隻是這花名未免有些樸素,與這花的風姿不符,不若讓咱們的謎魁首另取個名字?”
“是極是極,正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