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獨獨被安置在一旁的籬笆就是木匠特意做給曹芳的。
白雲起本想進去打聽打聽他與曹芳的事,可徐昭卻拉住了她,對她搖頭。
對啊,沒辦法的。與其了解得事無巨細後失敗,不若一開始便不去了解,也不必給木匠虛假的希望。
她又低落下來。
兩人走繼續往回走,剛過木匠家門口又聽到一群婦人的讨論聲。
她們齊齊圍在村頭的空地裡,有人嗑瓜子、有人做女工、有人說八卦,十分吵鬧。
她們見村子裡走出了這樣一對富貴夫婦,望着他們的眼神裡難掩的好奇。
有婆子以為是兩位迷路的貴人,熱情指路:“夫人可是迷路了?往前走就能到官道,再複行一裡便能看到城門口了。”
“多謝。”徐昭給了這婆子兩枚銅錢。
雖不多,可動動嘴巴就能賺到的錢,誰會嫌少啊?
她們更熱情了,紛紛上前問貴人還需要别的幫助不,還讓出了兩個被坐的光滑的小石凳。
白雲起就此坐下,不經意提到了剛才路過的木匠鋪:“我方才見村子裡有一木匠鋪,鋪子裡木匠的手藝還不錯,怎麼不把店鋪開到城裡去,能賺更多的錢。”
“他啊,就是個木頭。雖然手藝還不錯,但人木讷老實,不适合到城裡去。”
“是啊,在村裡也自在些,我們這村就他一個木匠,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我看啊,還有一個原因。”
這個婦人把話抛出就不往下說了,故意留個懸念在這。
見狀,白雲起拉了拉身邊人的袖子,徐照便十分上道地又遞了枚銅闆出去。
婦人喜形于色,也不賣關子了:“他在村子裡還有位老相好呢,才舍不得走。”
“你是說芳姐?”有人猜測。
“是啊,那木匠對村裡别的人家都一個樣,獨獨對曹芳不一般,這還不能夠說明嗎?”
“不對吧,”有人反駁,“芳姐亡夫都去了二十年了,若他們真有點苗頭,早就辦喜事了。”
“你這就不懂了,你家搬來得晚不知道。曹芳她亡夫是軍漢,離不得的!”
這婦人頗有些本事,說得頭頭是道,白雲起便又給了枚銅闆:“這曹大娘可真可憐,守了二十年不說,因亡夫是軍戶,連和離都做不到。”
“可不是嘛。”
“要我說,她就是太死闆了。隔壁村那位不也是一樣的情況?但人家通透,不拘死禮,不和離也照樣和鐵匠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就是少了個名頭而已,同村的誰不知道他們是兩口子?”
“可到底有人說閑話……”
“這有啥的,你是願意守寡一輩子,還是忍一忍閑話啊?”
“……”
大娘們的話題換得快,不一會又說到了曹芳公婆前面去世前還請了木匠到家裡過節,隻可惜兩位老人沒熬過這個冬天。
“曹芳但凡有這兩位老人家一半通透,日子早過上好的了。”
“算了算了,人家怎麼樣關我們什麼事。”
到此,話題終結。
白雲起出村時還在想大娘們的話,連路也不看了,的虧有徐昭攬着才沒被碎石子絆倒。
隻是徐昭也被方才得知的消息所擾,兩夫婦是一樣的魂不守舍。
過了城門不久,兩人在附近的小攤上買了兩個燒餅,一人兜着一個餅啃。
白雲起咬了一口餅子,嚼嚼嚼。
“将軍怎麼看曹芳的事?”
徐昭咬了一大口,嚼嚼嚼。
“夫人先說吧。”
她再一口,嚼嚼嚼。
“我覺得吧,他們說得也對,若能在一起,名頭什麼的似乎也不重要。”
徐昭最後一口,嚼嚼嚼咽下。
“不可。朝廷每年都會撥給軍士遺孀一筆補貼,雖不多,但積年累月下來也不是少數,且隻能與戰死軍士一個戶籍才能拿到。若不解除婚契,又被人揭發,按律也當罰。”
這罪名與吃空饷是一個性質,必有重罰。
白雲起将最後一口咽下:“那将軍可要管她們口中與鐵匠過日子的人?”
徐昭沉默,于公他是該管的,于私,他卻又不想管。
白雲起呵笑一聲,又道:“我不信整個大啟隻有這一例,将軍以為,官府知道嗎?朝廷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