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下來的鳥毛有一大捧,輕飄飄的好像沒有重量,林森把它團成一團,捏在手心不知道放哪裡。
旁邊适時遞過來一個獸皮袋,林森眼睛不自覺地瞟向對方的腰間,在那把多餘的石刀上一閃而過,接過獸皮袋。
處理好鳥毛,兩人回到火堆旁,山先把半隻鳥穿在木棍上,一整個遞給林森,自己拿着剛從部落裡分來的,架在火上。
林森舉着手裡沉甸甸的木棍,心情複雜,這是他第一次從男人那裡分到如此多的肉,幾乎比他男人手裡的還多。
以往,男人給他再多的肉他都能還,一塊是一塊,兩塊是兩塊,他算得清還得清,但是現在,有什麼沒辦法計算和償還的東西在慢慢出現,林森盯着滋滋響的鳥肉走神,不知道作何反應。
最後半隻受巢鳥林森隻吃了一半,他的身體已經适應了一天一頓的飲食,不再一整個白天都在感覺饑餓。
把吃剩下的遞給男人,他一點點撿起啃幹淨的骨頭,起身去外面揚手一抛,落在原本的骨頭堆上,稀稀拉拉一陣響後,回到山洞。
抓一把火堆底下的木灰洗手,林森抱着自己的一堆木頭回到火堆旁邊,山還在啃骨頭,林森原本想等對方吃完再借骨刀,沒想到男人直接側身,擡起胳膊,示意他自己過來拿。
林森一愣,但也沒客氣,探身去取男人的骨刀,再次注意到骨刀旁邊新出現石刀,再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并不是新的,刀刃上的磨損明顯,刀柄光滑無比,甚至發着光,林森心底閃過一絲失望,也莫名地松一口氣,收回注意力,取下骨刀。
制作弓弩的全部材料已經準備完畢,隻剩下組裝,但林森遲遲沒有動手,原因隻有一個,他對自己制作的繩子不滿意,足夠堅韌的繩子是弓弩彈力的一個關鍵,他已經在能力範圍了找到了最好的木料,就必須使用足夠與之匹配的繩子,這樣才能達到他的預期。
繩子。
林森抱着木料細細打磨細節,一邊在心裡琢磨怎麼和男人開口,讨幾根對方當初綁他的繩子,想得出神,男人啃完肉洗手又回來都沒發現。
山看着散落在林森周圍的一圈奇形怪狀的木頭,無事可做,剛想伸手去拿過一根,一隻白細的手猛地出現在視野,他滞住動作,就見那手同樣一頓,緩緩撤回。
山目光跟随着它移動,在即将觸及林森的臉時收回,一邊慢慢直起身體,收回自己想要觸碰木頭的手。
林森見男人的動作,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盯着男人若無其事的側臉看了半秒鐘,主動往男人的方向挪了幾分,随意撿起地上一根木頭,遞給男人。
“……”
山伸手接住木頭,眼睛看着林森,林森沒有回應,見對方接住木頭就收回手,山也沒追問,低下頭。
林森餘光裡,男人低着頭打量半晌,把木頭放回了原位,又在地上換了一個拿起,他默默觀察對方看完了全部的零部件,結束了自己手上可有可無的打磨,把骨刀還回去。
男人接過骨刀就開始打磨,沒有再和林森有一次眼神交流,這就是他們平常的相處方式,同住了将近一個月,男人對他的一切行為從來不聞不問,林森亦然,隻有現在,他多麼希望對方好奇一下,舉起一截木頭疑惑地看着他。
這樣他就能順理成章地從牆角抱來石闆,為對方答疑解惑,然後借機得到自己想要的繩子。
可偏偏,直到男人磨好了骨刀上床,林森都沒有如願。
夜晚躺在床上,林森滿腦子都是怎麼向對方要一根繩子過來,不知不覺地陷入了睡眠,第二天睜開眼睛沒有看見男人的身影時還生出一股類似失望的情緒,不過在看見對方位置上那幾樣小東西後,立刻消失的幹幹淨淨。
是昨天的那把石刀,刀背上還放了兩顆澡球。
林森傾身抓起石刀,上面的兩個小果子随之滾落在獸皮上,他一個眼神也沒分過去。
石刀沉甸甸的,約有小臂長短,刀背接近一厘米厚,刀刃鋒利,泛着白光,林森把手指頭放在上面刮擦幾下,滿意地從床上蹦起來。
他在腰間找了半天,找到類似挂石刀的設計把石刀挂上去,感受着腰上的墜感原地轉了兩圈,抓起獸皮上掉落的澡球出門。
“你醒啦!”綠草見林森出來,高興地喊,一眼就注意到對方腰上的石刀,挪不開視線了。
察覺到小野人的視線,林森不着痕迹地側了側身體,小野人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攤開手掌心,“澡球給你,我們去洗澡吧!”
見狀,林森擡起胳膊,在小野人的手心放下一個澡球,攤開手。
“啊。”綠草驚呼,臉上卻露出一點失望,不過很快就重新揚起笑容,“我就知道,昨天是休息日,你們肯定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林森聽不懂對方說了什麼,見小野人把澡球收起來,擡腿朝山下走去。
站在河中央,林森背對着小野人解開了手臂上的獸皮,露出底下烏黑的藥泥,一整個白天過去,傷口已經沒了一開始火燒一樣的陣痛,隻有小臂使力扯到傷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說實話他有些想不起傷口有多深了,隻記得男人攥着自己胳膊時不容置喙的眼神。
猶豫了半分鐘,林森還是把獸皮包回去,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洗完澡,領着小野人上山,整整一天過去,不知道陷阱怎麼樣,林森想着一邊加快了腳步。
半個小時後,他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一幕,全部十三個陷阱,有九個都被惡意毀壞了,剩下四個因為位置隐蔽,逃過一劫,但也一隻獵物也沒有捕到。
拿起布置陷阱用的被扯斷的藤蔓,林森神色晦暗不明。
他刻意拉近了陷阱和部落的距離,就是為了試探對方的态度,畢竟隻是個小孩兒,沒有太多狡詐的心思,他想知道,他究竟是好奇他的陷阱,還是想要他的獵物,又或者隻想向老祭司告發他的行為。
現在看來,三者似乎都不是。
對方的行為,更像是報複,不加任何掩飾,直白坦蕩又稚氣十足,林森氣都氣不起來,緩緩吐一口氣,複原幾個陷阱,一邊留意小野人的反應。
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小野人反常的安靜,林森卻沒有因此懷疑對方,小野人的情緒向來寫在臉上,在發現這件事之前一直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現在卻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事先知道這件事或許會發生?
他知道是誰做了這件事,但是不敢直接告訴他?
或許兩者都有,一個猜測在林森腦子裡逐漸清晰。
因為做圈套的藤蔓被全部扯斷,恢複全部的陷阱花了林森不少時間,他繼續往林子深處走,來到一段沒有到達過的小溪,布置了幾根魚線,大步離開原處。
他想試試男人給他的石刀,在林子裡轉了一會兒,挑定幾顆不錯的樹,揮動石刀,他把握住力道和方向,确保能在不折斷刀刃的情況下發揮出石刀最大的作用。
雖然效率仍然遠遠低于他之前的鐵制砍刀,但比上石頭磨,輕松迅速了太多。
一口氣砍斷了挑中的三顆不大不小的樹,林森停也不停,迅速清理了多餘的無用的部分,捆在一起,抗到河邊。
垂在小溪裡的三根魚線都被觸動,連着正在小溪中四處遊竄的巴掌大的小魚,岸上蹲着一個小野人,聽見他的靠近的聲音迅速起身,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林森上前取下三條小魚,濕淋淋的手掌擦也不擦,迅速揉了一把小野人的腦袋。
綠草一懵,看着林森一如往常的冷淡神色,眼眶裡慢慢情緒上淚水,林森拎着幾條小魚轉身回到木頭旁邊,一條一條地挂在自己腰上,扛起木頭下山。
餘光裡小野人跟上來,林森不經意地瞥一眼,見對方已經恢複了平靜,專心看腳下的路。
一百餘斤的木頭大大降低了林森的速度,山路難走,他走走停停,回到部落時時間已經來到下午。
砰一聲扔下肩上的一捆木頭,林森大步來到石缸邊,舀起大瓢清水噸噸往下灌,來不及咽下去的順着下巴喉嚨一路往下沒入獸皮,一瓢水一半進了肚子,一半淋在身上。
随意丢下水瓢,抹掉一臉的汗水,林森頭也不回地進了涼快的山洞,掀開獸皮一角坐在石床上歇氣,氣還沒喘勻,洞口冒出一個腦袋。
“……”林森隻看了一眼,移開目光,盯着牆角沒有任何表示。
小野人從來不會跟着他會山洞,現在這樣,明擺着有話要對他說,但就是默默地扒在洞口,可憐兮兮地看着他,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