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被盯着受不了，主動起身走到對方面前，伸出手。

綠草看着林森伸出的手表情略有些疑惑，目光飄忽不定，最終還是在林森一瞬不瞬地注視下擺正了身體，輕輕搭上林森的手。

林森稍一用力，就把小野人拽進了山洞，随即放開了手。

進入山洞的小野人比一開始還要拘謹，瞪着一雙怯怯的眼睛緊跟着林森，林森假裝沒有注意到對方的不自在，專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抄起石刀割斷了捆綁木頭的藤蔓，随意從中挑出一根帶回山洞，在山洞中央盤腿坐下，綠草亦步亦趨，蹲在林森身旁，林森被擋了光亮，默默移動了位置。

綠草一愣，反應過來，随即繞一大圈給林森讓出最好的光線，這樣以來，他就注意到了洞口牆角的一堆東西，不過不敢多看，很快收回目光。

林森估摸着長短，又把木頭砍成了兩截，拿過其中一截熟練的刮削，石刀不如骨刀鋒利，林森削得吃力，抱着一截木頭腦袋越埋越深，熱得滿頭大汗，不停地擡肩膀擦汗，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光亮一暗，直到一瓢清水忽地來到眼前。

他擡起頭，看見小野人雙手捧着和臉一樣大的水瓢，目光帶着幾分讨好。

肚子剛灌進去兩瓢水，根本沒有多餘的空位，但林森還是接過水瓢一飲而盡，擦擦嘴，繼續手裡的動作。

中途去外面上了一次廁所，花了近三個小時的時間，林森做好了一把簡單的拉鑽，隻差一個鑽頭。

綠草沒有了一開始的拘謹，看着林森手上快一臂長短的拉鑽滿眼好奇，一對眼珠子跟着轉來轉去，林森也頗有些成就感，當即起身給對方示意用法。

“啊！”果然，小野人十分驚喜，眼睛裡一下子迸出亮光。

林森不吭聲，默默調試新鮮出爐的拉鑽，兩人興緻勃勃地玩了十幾分鐘，林森又調整了小細節，才算完工，動了動酸脹的四肢，一時沒有打算還再做什麼，站在原地不動，忽然，他感覺手又被牽住向前。

順着小野人的力道，林森走出山洞，下午最猛烈的太陽照得人睜不開眼，林森兩步上前，迅速折了幾根樹枝編成兩個草環，分别蓋在自己和小野人的頭上。

他沒有問小野人要把自己帶到哪裡去，隻是默默跟着小野人走了将近半個小時，遠遠地，一個天然山洞出現在眼前，越走越近，林森才看見這個山洞裡其實堆滿了人造物品，中間正有什麼正在動，直到隻有兩三米的距離，林森看出那是一個人。

“老阿達！”綠草喊，放慢步子退到林森旁邊。

山洞裡的人轉身，是個看不出性别的老人，林森撞上對方看過來的眼神，莫名地覺得眼熟。

綠草喊了一聲就不再說話，視線在林森和老阿達之間逡巡幾遍，扯了扯林森的獸皮裙。

林森低頭，看見小野人緊張的眼神，忽然就想起來，這是他被一群小野人攔在半山腰上時出現的那個老人。

莫名其妙地，林森暗暗松一口氣。

兩人對視的時候，老人已經不再看林森，綠草一回頭就看見背對着他們的老人，表情變得更糾結，猶豫了半秒鐘，跟下定什麼決心似的，拉住林森的獸皮裙，一起繞到老人的面前。

林森視線一開始還在老人身上，見對方理也不理他們，視線逐漸發散。

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形狀狹長的天然山洞，很淺，越往裡面越狹窄，洞口約有一人，完全開放，遮不了風，擋不住雨，但老人在洞口高高堆起了一排的雜物，成了一面牆，露出一個不大的缺口，方便出入。

林森目光落在那面雜物牆上，大白天的光線正是最好的時候，但他竟然看不出那裡面有些什麼東西，似乎有獸皮，木頭，石頭，藤蔓…全部交雜在一起，看不出原樣。

“老阿達。”旁邊傳來的聲音打斷林森的思緒，林森重新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老人身上，一眼就看見對方手裡正在進行的動作。

“什麼事？”被叫做老阿達的老人頭也不擡。

“我想和你換東西……”綠草聲音越來越低，帶着股濃濃地心虛，不過林森已經全部被老人手上的動作吸引了注意，絲毫沒有注意到小野人的難堪。

“拿什麼和我換？”老人依舊沒有擡頭，方便了林森的觀察。

老人幹瘦的十指間穿過了六七根米白色的細線，全部被靈活地翻動着，帶着某種有規律的節奏，細細纏繞在一起，變成了粗粗的一截，随着老人緩慢移動的雙手一點點長長。

“我給你澡球，我還可以去山上采野菜，草藥，如果不夠的話我還有肉……”綠草腦袋垂着，一點點羅列自己能交換的東西。

“你想要換什麼？”老人終于擡起頭，卻先看林森，林森一頓，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挪開目光。

“我想要一根…兩根繩子。”綠草快速說，怕自己突然後悔似的。

“……”老人直直看着年幼的小野人，“自己用？”

“……”聞言，綠草一下子哽住，瞪着眼，半天才蚊子叫似地說道：“自己用。”

林森終于聽出了小野人的不對勁，垂眼看着小野人越埋越低的腦袋，目光探究。

老人像是感受到林森的目光，眼珠子轉向林森，她雙手的動作已經完全停下，直視着林森的雙眼，目光犀利，清明。

林森搞不清目前的情況，但能清晰感受出老人對自己沒有惡意，一時間不知道做何反應，也沒有移開目光，氣氛僵持下來。

“老阿達我…”綠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的變化，一咬牙說出實話，“我把他的繩子弄斷了，我想賠給他！等我成獵人我會給你肉，以後每天分肉我也可以給你。”

“……”聞言，老人先結束了和林森的對視，林森随即看向焦急地說了一大段話的綠草，發現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又變得飄忽。

“你把他的繩子弄壞了？”老人問。

“我我我…我……”綠草看起來要哭了。

“他讓你賠的？”

“不是，他沒有。”聽見老人的話，綠草猛地擡頭，對上老人嚴厲的眼睛，又垂下眼。

“那你為什麼要賠？”

“他……”

“他的繩子很好很重要？”

“……”

“你為什麼要把他的繩子弄斷？”

“……”

綠草還是哭出來了，林森的視角隻看見一個閃着光的小東西從對方臉頰的位置掉落在地上，老人一聲聲的質問他聽不懂，語氣聽起來也并不嚴厲，但林森還是忍不住皺眉，見老人仍在用嚴厲的目光看着綠草，轉身就要離開。

綠草察覺身邊的動靜，擡頭，看見林森離開的背影一下子變得茫然，甚至忘記了流眼淚，無措地張着嘴。

“你回去，他不需要你賠，他需要什麼山會給他。”老人低下頭，繼續手裡沒有完成的事情。

“啊？”綠草疑惑，半晌愣愣地說，“可不是山弄壞的啊，是……”

“也不是你。”老人打斷綠草的，不再說話。

被識破了謊言綠草露出了驚慌的表情，站在原地瞪了老人幾秒，拔腿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