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敏銳地，林森猜測到了瘦弱男人的身份，心底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惡寒，這是一種極其陌生的情緒，那怕生命受到威脅林森也不曾體會。

一個一直以來他不敢承認，不願承認的真相在此刻再次得到了有力的證明，它像當初那根锢住他手腳的繩子一樣無形地锢着他的脖頸，倏地收緊，讓他難以呼吸。

正是心神難甯的時候，林森忽然感覺一道陰寒的目光，他一愣，瞬間從陌生的情緒中抽身，沉眼看向四周，可那股視線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在山腰上站了半個小時，風越來越大，耳邊隻剩下呼呼的風聲，捕獵隊陸續回來，林森回到山洞。

又過去整整一個小時，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洞口，林森斂住所有情緒看向男人，一眼就注意到對方的異樣。

山提着比往常大了三分之一有餘的肉塊，深一腳淺一腳地進了山洞，一眼也沒有看林森，沉默地坐到火堆面前，利落架上分來的肉。

林森視線不可控制地往對方腫脹的腳踝上瞟，時不時看一眼山的臉色，見對方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别，目光又回到腳踝上。

男人的傷不知道已經傷了多久，整個腳踝比平時大了将近一倍，皮肉膨脹的沒有了一絲褶皺，單看着都感覺自己的腳踝在隐隐發痛。

林森心不在焉地翻着手裡的烤肉，直到有香氣迸出，毫無征兆地把手裡的烤肉遞給山，山接過和自己的并在一起，目光平靜地看着林森起身，折騰着搬來了昨天架石闆的木頭墩子。

石闆昨晚仔細洗過，林森直接把它架在火上預熱，抓了牆角的一大把野蔥，出了山洞。

大概是就要下雨的原因，天黑得比平時早了許多，一踏出山洞一股潮濕的風立馬刮在臉上，涼滋滋的，激得林森一哆嗦，三兩下沖洗幹淨野蔥，小跑會洞裡。

厚實的石闆還沒有任何動靜，林森把野蔥随意地擱在石闆上，走到男人身邊蹲下，拿過自己的小獸。

小獸隻有兩個拳頭大小，大半還是骨頭，林森把它整個掰開，細細割下粉紅肌肉間黃白的脂肪，最大的也不過小指頭粗細，手指頭都扣疼才撕下來小半捧。

把已經不成樣子的小獸重新固定在木棍上遞給男人，林森起身再次來到石闆前，把石闆上的野蔥圍成一個圈，均勻地把手裡的碎肉鋪在中間，舉着油滋滋的雙手剛要去外邊洗手，旁邊忽然伸來一隻手，抓着一長條焦黃的肥肉，還袅袅冒着白氣。

“……”

和男人對視着，林森思索一會兒，接過對方的肥肉，摁在石闆上割下一半，剩下的還給男人，山見狀也明白了林森的意思，把焦黃的肥肉插進林森烤肉的木棍，繼續認真翻烤。

林森看得欲言又止，但還是一句話沒說，把剛割下的肥肉細細切成小條鋪好，照例掏了一把木灰去外面石缸洗手，順便掰了兩雙筷子，回來的時候石闆上的肥肉也開始出油。

石闆光滑平坦，鋪着野蔥和肥肉的那一面稍有一點下凹的弧度，林森不敢分心，捏着兩個木棍小心照料着一團正在出油的肥肉，确保不讓煉出來的油流走。

野蔥上沒有瀝幹淨的水分流進了漸漸滾燙的熱油中，發出哔滋的響聲，飄出一股淡淡的蔥香，混雜着男人手裡的烤肉香氣，順着火堆和熱油的熱氣鑽進鼻腔，林森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随着時間慢慢過去，煉出的油越來越多，眼看着就要慢慢突破野蔥溢出石闆，林森趕緊把還沒有完全成型的油渣夾到一邊，把外圍的野蔥趕進熱油裡。

噗嗤一聲，一大股水汽蒸騰而起，林森感覺有幾滴熱油落在手背上，躲也不躲，頭偏向一側，眯着眼檢查熱油有沒有溢出。

野蔥的蔥味格外濃郁，連帶着煉出來的蔥油味道也很重，林森眼睛被熱氣和油氣熏得酸澀不堪，硬生生受了半個小時，看綠油油的野蔥終于被炸得焦黑，趕緊卸下石闆，跑到洞口吹涼風。

天徹底黑了，沒有一絲月光露出來，放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一片，隻有從洞口洩出來的火光，照出了林森半截不成型的影子，落在洞口的泥土地上。

風小了些，依舊微涼，帶着濃重的潮氣，吹在身上難得的舒服，林森在洞口吹了七八分鐘，直到回到火堆旁，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他在火堆面前一動不動地站了太久，雙腿有些輕微的燒傷，發不明顯的紅，胸口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濺到幾滴油點子，在火光下泛着點點油光。

林森往後蹭了蹭，遠離了火堆才覺得好受一些，山适時遞過林森的烤肉。

“謝謝。”林森道謝。

“不謝。”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