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箭射出去後男人保持着射擊的姿勢沒有動，林森側眼看着沉默的男人，沒有擅自上前，直到男人放下弓弩走向灌木叢，他才緊跟上去。

扒開茂密的枝丫，一隻灰白色的小獸出現在兩人眼前，它一條後退被木箭射穿，沒出來的部分紮進了土地，上面一道血迹蜿蜒而過。

山把弓弩遞給林森，拔出了小獸腿上的木箭，幹脆利落擰斷它的脖子，挂在腰間。

兩人繼續往前走，林子越來越深，視野也越來越狹窄，林森始終緊緊跟在山身後，腰上按體型大小整齊挂着三隻小獸，手裡還提着一小把野菜。

前面的男人又停下來，林森馬上滞住腳，屏息凝神看向四周，意外發現了目标。

是一直倒挂在樹枝上的鳥，在前方十幾米的地方。

林森繼續觀察，男人卻忽然轉身，把弓弩遞給他。

“……”林森下意識接過弓弩，一對上男人的眼睛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擡起拎着野菜的胳膊。

山接過野菜，撐着木棍往旁邊讓了讓，林森拉開弓弩，聚精會神，不斷調整，确認高度後，毫不猶豫地放開手。

木箭飛快射出，眨眼來到小獸面前。

唳—

密林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鳥叫，一道黑影從樹梢間騰起，與此同時，林森射出去的木箭從半空掉落，卡在半路。

飛起的棕鳥十分人性化地轉頭對着兩人又吼一聲，撲騰着翅膀迅速消失在密林。

林森盯着它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看向男人。

“很不錯，你打中它了。”山說，神色如常。

林森聽不懂對方說了什麼，隻是點點頭，把弓弩遞過去。

又往前走了大概三百米，沒再發現獵物，兩人開始往回趕，山沒有走來時候的路，繞了半個圓，但一路走走停停，還是回到了林森布置陷阱的地方，但是并沒有捉到新獵物

林森恢複了幾個被觸動的陷阱，兩人繼續趕路，回到部落的時候，已經有捕獵隊陸陸續續回來了，他們甚至迎面撞上了一支。

兩幫人誰也沒有說話，山主動停下來讓路，林森落後男人兩步的距離，盯着每一個走過的獵人。

獵人往往會先看山，目光從上而下掃過他手裡的弓弩和腳上的木棍，無一不是疑惑好奇的，來到林森身上又立馬變得複雜。

忌憚，無視，侵略，恐懼，懷疑……

林森不喜歡被打量的感覺，面色克制不住的陰沉，直到十餘人路過，表情才緩和些。

回到山洞，兩人分工明确。

林森跑進跑出地架起火堆，山站在山洞口處理下午捕來的獵物，總共五隻，三隻需要扒皮，兩隻需要拔毛。

林森升好了火堆來到水缸邊看山的進度，一靠近就被塞了兩隻毛茸茸的鳥。

“……”

山兩隻手都是血，一隻手還攥着把難聞的腸子，遞給林森的兩隻鳥倒是幹淨，他目光往鳥身上瞥了瞥，繼續處理手裡的内髒。

林森抓着兩隻鳥，表情有些淩亂，但還是認真拔起了鳥毛，站一會兒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忍不住看一眼身旁的男人，轉身進了山洞。

處理獵物的中途，綠草和百葉來了山洞。

綠草拿着剪刀，怯怯地看着山，一邊緩慢靠近洞口，“我們來了。”

聽見聲音，林森擡眼看見洞口牽着手的兩個小野人，險些沒認出來他們，他站起來，接過綠草遞過來的剪刀，眼睛止不住地往兩個人腦袋上瞟，看了又覺得不忍直視。

綠草沒有注意到林森有些古怪的神情，剪刀交到林森手裡急忙拉着百葉離開。

林森一直目送兩個狗啃腦袋徹底消失在洞口，還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随手把剪刀放到牆角，順便翻出了男人之前給他裝絨毛的獸皮袋，回到火堆前。

太陽開始落山，外面又傳來興奮嘈雜的聲響，山提着三隻處理好的小獸進來，林森才剛剛拔完一隻鳥。

男人把小獸放下後又出了山洞，林森猜到對方是去分肉，沒太在意，直到天色逐漸暗淡，他拔完最後一根毛收拾好獸皮袋，對方也還沒回來。

林森起身動了動酸脹的四肢，一出山洞就看見距離洞口隻剩幾步的山，以及身後兩個并不臉生的男人。

三個人手上都提着肉，顯然是剛分完肉回來，一副要一起進山洞的樣子，林森腳步一頓，迅速轉身。

“诶！”石水喊，林森又停下。

“你還記得我嗎？”石水指着自己的小腿，又提起手裡的肉，揚起笑容：“我來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林森定在原地，順着對方的手勢看見他小腿上猙獰扭曲的傷痕，對于石水過度熱情的舉動不知道作何反應。

見林森态度冷淡，石水笑容不變，上前兩步攬住山的肩膀，“走吧。”

山一動不動，看向石水手裡的肉伸出手，“給我，我會給他。”

“那怎麼行？”石水表情誇張，“你給他悄悄吃掉怎麼辦，我要親自交給他。”

“……”山表情不太好看，看着石水眼睛眨也不眨。

“诶！”石水使了使勁兒沒把山掰動，撒開手，“你不走我走了？”說完作勢要上前，山繼續保持沉默，伸着手。

“我又不吃了他，你防着我做什麼？”

“……”

“我就隻想把肉親自送到他手裡，一句話也不多說，行嗎？”

“……”

山好像沒聽見石水的話，毫無反應，石水笑容變得尴尬，最後那點真誠也随着山的沉默慢慢散去，氣氛僵持下來。

林森沉着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直覺知道和自己有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側身站在洞口，靜靜地注視着幾人，和他一樣的還有紅果。

他站在山和石水身後，見兩人的架勢冷笑一聲，不再看幾人。

天還沒有黑透，山洞周邊不時有分完肉的人路過，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有的甚至遮都不遮一下，走過去老遠眼睛還直勾勾地看着這邊。

林森有些難以忍受，收回在兩人身上的視線，轉身就要進洞。

“诶！”見林森動作，石水也不管山，猛地上前，幾步追上林森，抓着他的胳膊一下就把人轉過來，“給你的肉，你自己留着不要給山。”

大概是怕林森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石水把肉怼到林森胸口，林森被滑膩溫熱的肉一貼，渾身汗毛倒豎，伸手就要撕下來，石水借機撒手，一大塊肉落在林森手裡。

他再也維持不住表情，皺着眉看向身前笑嘻嘻的男人。

“謝謝你救我，我叫石水，你遇到什麼事……”石水話沒說完，被上前的山打斷，林森眼看着對方被男人往後一拽，踉跄幾下才被快步上前的紅果接住。

“你可以走了。”山側眼看着背後的石水，沉聲說。

“你遇到什麼事情可以找我，我的山洞就在底下。”石水理也不理山，依舊笑着對林森說。

林森實在搞不懂對面的男人在說什麼，但感受出來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隻能選擇沉默。

“我可以教你說話，你要不要學我們部落的語言？”紅果繼續說，卻被山瞪一眼。

“看我做什麼！”石水不帶怕的，“你難道還能攔着不讓他學？”

“不用你教。”山說，說罷就來拉着林森進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