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電話因呼叫超時自動退了出來,孟渟面無表情又一次點了重新撥打。但電話對面還是那段冰冷的提示音。
她的目光落回眼前這張住校申請表。旁邊的垃圾桶裡赫然放着那盒嶄新還沒開封的手工曲奇禮盒。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sorry……”
“喂。”
電話對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什麼事?”
窗外似乎飄起了雨。房間裡燈光通明。她分明把房間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但她還是覺得不夠亮。
“媽媽您現在很忙嗎。”
“還好。”
這次對面的人回得很快。
“你現在在房間裡?”
“嗯。”
“晚自習結束了?”
“嗯。”
“托你周阿姨買的東西收到了嗎?”
“嗯。”
“給同學了嗎?”
“……”
“嗯。”
“還有什麼事嗎?”
“嗯。”
對面的人不說話了。
她似乎在等着她開口。
“我想住宿。”
她說的語速故意放得很慢,像是特意留足給對面的人考慮和回答她的空間,又或者惱羞成怒打斷她的空間。
“……”
沉悶。沉悶的氣息在房間裡快速彌散。好像有什麼重物壓着她,壓得她要喘不過氣來。窗外細雨婆娑,高樓大廈隐在濃重的雨幕裡,天陰沉得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
“孟渟。”
聽得出來電話裡的人聲音很疲憊。
“是你擅作主張要去重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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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才臨坐在講台翻着本汪曾祺文集,旁邊還放着本沒收的漫畫書。教室裡安靜隻聽見筆尖重重摩梭紙頁的聲音。
“你們接下來什麼安排呀?”他摸到旁邊的老花眼鏡戴了起來看向班級,“還留在教室裡自習嗎?”
教室烏泱泱奮筆疾書裡擡起了個頭:“老章你是不是又沒有看群裡的通知啊!”
旁邊伸出來雙手又将那頭按了回去:“大膽!怎麼能這麼說老師呢!肯定是那些通知字多還不說人話,章老師是沒理解才不是沒看呢!”
班長黃夢妍乖巧回答道:“蔡老師讓我們先待在教室裡,家長去禮堂聽段裡的家長會,然後我們和他們再換一下,他們來教室開班裡的家長會,我們去禮堂待着,這樣交錯着來。”
“哦?這樣啊。”章才臨看了眼教室後面的時鐘,将沒收的漫畫書又還了回去,“那你們是不是該去禮堂了?那你們現在去吧。”
學校禮堂門口都是人堵得進不去,有政教處的老師在前面臉色鐵青引流,催着裡面的人走快點,讓外面的人進去。
“唉你聽說了嗎?就那個天降到實驗班的女生,剛才我們自習的時候,他們那些學化學的不是還去參加了市化競的選拔賽嗎,那女生也在裡面,就坐在周淨植前面。”
“我記得這選拔賽不是有名額限制嗎?得是化學好的人才能去吧。這轉校生還真神秘。他們班的人嘴巴真嚴!愣是沒流出個消息……”
孟渟毫無波瀾走在她們後面,聽着她們如吃了個大瓜似的樂此不疲談論起她和她那位天神似的同桌的傳奇,就好像在聽旁人的故事。
重海的天總是黑得很快,擡頭就能看見很明亮的月亮。她沒有去禮堂,而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安靜地坐在那裡看樹和月亮。
這裡沒有路燈,會吃人的黑暗裹挾了她。孟渟習慣性盯着個東西沉默地看,其實她什麼都沒看進去,也什麼都沒想,但是就能這麼将時間打發過去。這是她很擅長的事情。
快到晚自習的時候,她才起了身往教學樓走。從昏暗的樓梯道走進有光的地方,她看見眼前狹窄的走廊裡成雙成對站滿了人。
離她最近的女孩正在向她的父母撒嬌,她的媽媽摸着她的頭笑得寵溺,旁邊爸爸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女孩收起笑意對他做了個鬼臉。
教室裡也熱鬧得緊。男生們擠在一體機前在看B站的遊戲直播,發出抑揚頓挫的怪叫,後面的女生還在分東西吃,實在聽不下去了,皺着眉扭過頭去叫他們安靜點。
熱鬧在門裡面,而孟渟在門外面。
孟渟站在門外,猶豫着将手收了回去,視線裡忽然出現雙骨節分明的手臂,身後有人就在她眼前推開了門。
旁邊的陳昊年跟她打了聲招呼:“哈喽,小孟同學,好巧啊!你也現在才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