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周延無奈地解開了校服扣子。那個歪歪扭扭的籃球圖案暴露在衆人面前，周圍還有幾道像火焰又像閃電的線條。

教室裡爆發出一陣哄笑。□□的臉黑得像鍋底：“周延！校服是學校的形象，你怎麼敢——”

“老師！”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沈硯之站了起來，身姿挺拔如松，“顔料是我借給他的。”

全班嘩然。周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硯之？撒謊？還替他背鍋？

□□也愣住了：“沈硯之，你說什麼？”

“顔料筆是我的。”沈硯之面不改色，“周延隻是……借用。”

□□看起來像是世界觀崩塌了：“你……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物理實驗标記波長用。”沈硯之推了推眼鏡，“專業級防水顔料筆，精确度高。”

這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竟然讓□□猶豫了。他看了看沈硯之——年級第一，模範學生，物理競賽省隊成員——又看了看周延，最終歎了口氣。

“不管是誰的，校服弄成這樣必須處理幹淨。”□□嚴厲地說，“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件幹淨的校服，否則你們兩個都别想進教室！”

下課鈴适時響起，□□搖搖頭離開了教室。周延還站在原地，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你……”他走到沈硯之桌前，“為什麼要那麼說？”

沈硯之收拾書包的動作頓了一下：“不想聽李老師訓話一小時而已。”

“可是——”

“周延。”沈硯之擡頭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陽下像融化的蜂蜜，“顔料是油性的，普通洗衣液洗不掉。”

周延眨眨眼：“那怎麼辦？”

“我有專用清洗劑。”沈硯之合上課本，“放學後，洗衣房見。”

說完，他拎起書包離開了教室，留下周延站在原地，心跳快得不正常。

“卧槽……”上官翊湊過來，“學霸約你去洗衣房？這是什麼新型約會嗎？”

“滾！”周延踹了他一腳，但耳朵卻悄悄紅了。

放學後的洗衣房空無一人。周延推門進去時，沈硯之已經等在那裡，面前擺着幾個瓶瓶罐罐。夕陽透過小窗戶照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脫下來。”沈硯之頭也不擡地說。

周延誇張地捂住胸口：“這麼直接？”

沈硯之給了他一個白眼：“校服。”

周延嘿嘿一笑，脫下校服遞過去。沈硯之接過，鋪在洗衣台上，仔細檢查那個塗鴉。

“畫得真醜。”他評價道。

“喂！”周延抗議，“這可是我的處女作！”

沈硯之沒理他，拿起一個小瓶子，倒出幾滴透明液體在污漬上：“這是有機溶劑，能分解油性顔料。”

“學霸就是學霸，連洗衣服都這麼專業。”周延湊近觀察，肩膀不經意間碰到沈硯之的手臂。那人立刻往旁邊挪了一步，但耳尖已經紅了。

沈硯之用軟毛刷輕輕刷洗污漬，動作精準得像在實驗室做實驗。周延靠在洗衣台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沈硯之的手上——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和他自己總是沾着籃球泥灰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為什麼幫我？”周延突然問。

沈硯之的手停頓了一秒：“說了，不想聽李老師訓話。”

“騙人。”周延大膽地戳了戳沈硯之的肩膀，“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

沈硯之沒回答，隻是更用力地刷洗那個圖案。周延注意到他的睫毛在夕陽下投下細小的陰影，鼻尖上有一層薄薄的汗珠，嘴唇因為專注而微微抿起。

“好了。”沈硯之終于開口，舉起校服檢查，“基本看不出來了。”

周延湊過去看，那個籃球圖案确實淡了很多，隻剩下一圈淺淺的痕迹：“牛逼啊學霸！這都能洗掉！”

“明天再洗一次就完全沒了。”沈硯之把校服疊好，遞給周延。

兩人的手指在交接時不小心碰到，周延感覺像是被靜電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慌忙收回手，校服掉在了地上。

“笨手笨腳。”沈硯之彎腰去撿，周延也同時俯身，兩人的頭“咚”地撞在一起。

“嗷！”周延捂住額頭，卻看見沈硯之也疼得眯起眼睛，難得一見的脆弱表情讓他心跳漏了一拍。

“抱、抱歉……”周延結結巴巴地說，伸手想幫沈硯之揉額頭，又覺得太冒犯，手尴尬地懸在半空。

沈硯之自己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突然笑了：“活該。”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笑容上，周延看得呆住了。在他的記憶裡，沈硯之很少這樣笑——不是禮貌性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發自内心的笑容。

“喂，”周延鬼使神差地說，“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就當謝謝你幫我洗衣服。”

沈硯之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不用了。”

“為什麼？”周延追問，“你又要回家啃三明治？”

“我……”沈硯之移開視線，“我有事。”

周延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你還沒解釋為什麼幫我撒謊？那些顔料明明是上官翊的。”

沈硯之收拾清洗劑的動作頓了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周延挑眉，“沈硯之做事會沒有理由？”

沈硯之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做某種心理建設：“因為……”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不想看到你被罰站。”

周延的心跳突然加速：“為什麼？”

“不知道！”沈硯之罕見地提高了音量，耳根通紅，“就是……不想。”

說完，他抓起書包快步走向門口，卻在門前停下，頭也不回地說：“明天記得帶校服，再洗一次。”

周延站在原地，看着沈硯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撿起地上的校服，發現那個籃球圖案雖然淡了，但依然能看出輪廓。不知為何，他突然不想把它完全洗掉了。

“留着吧……”周延自言自語，把校服小心地折好放進書包，“就當是個紀念。”

回家的路上，周延掏出手機，點開和沈硯之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對話還停留在上周關于感冒藥的簡短交流。他猶豫了一會兒，發了一條：

“明天請你喝奶茶，不許拒絕。”

幾乎是立刻，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後又停下，過了半分鐘，一條消息跳出來：

“多糖，加珍珠。”

周延對着手機屏幕傻笑起來，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路的盡頭，那裡隐約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在慢慢走遠，卻又好像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