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簡單直接的人”——這個描述像箭一樣射中他的心髒。他想起自己無數次直來直去的搭讪,想起暴雨天冒失的騎車送人,想起圖書館外那個幼稚的砸窗舉動……
電燈下,沈硯之的側臉線條幹淨利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周延突然很想伸手碰碰他發紅的耳尖,問問那個“簡單直接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
“繼續自習!”□□的聲音打斷了周延的思緒。班主任站在門口,皺眉看着圍成一圈的學生,“停電不是你們胡鬧的理由。”
同學們灰溜溜地回到各自座位,但興奮的竊竊私語仍在繼續。沈硯之也起身想走,卻被周延拉住了衣角。
“等等。”周延的聲音很低,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那個‘簡單直接的人’……”
沈硯之迅速抽回衣角,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但他的背影繃得筆直,像是随時準備逃跑的小鹿。
晚自習剩下的時間裡,周延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時不時偷瞄沈硯之的方向,那人正專注地做題,仿佛剛才的插曲從未發生。但周延分明看到,他的筆尖在紙上停留的時間比平時長了些,像是思緒飄到了别處。
下課鈴響起,沈硯之第一個收拾好書包離開教室。周延想追上去,卻被賀言和上官翊攔住。
“延哥!”賀言擠眉弄眼,“學霸說的該不會是你吧?”
“胡說什麼!”周延耳根發熱,推開他們沖出門去。
走廊上已經不見沈硯之的身影。周延跑下樓梯,在校園裡四處張望,最終在圖書館後面的小路上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背影。沈硯之走得很慢,似乎在思考什麼,書包在單肩上輕輕晃動。
“沈硯之!”周延喊道,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
沈硯之停下腳步,但沒有轉身。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銀色的輪廓。
周延氣喘籲籲地攔在他面前:“你跑什麼?”
“我沒跑。”沈硯之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着月光,看不清眼神。
“那個問題……”周延抓了抓頭發,突然不知該如何開口,“你說的理想型……”
“隻是遊戲。”沈硯之迅速打斷他,“不必當真。”
周延上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沈硯之是淡淡的墨水味和薄荷香,周延則是陽光和運動後的汗水。
“但我當真了。”周延的聲音低了下來,“沈硯之,我……”
“周延。”沈硯之突然擡頭,月光下他的眼睛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琥珀色,“你從來不做複雜的事,對嗎?”
周延愣住了:“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沈硯之輕聲說,“你打籃球,你笑,你生氣……都是最直接的樣子。”他頓了頓,“就像你往我三明治裡塞肉,不是因為什麼複雜的理由,隻是單純想那麼做。”
周延的心髒狂跳起來:“所以……那個人……”
“電路修好了!”遠處傳來保安的喊聲,“所有同學請離校!”
刺眼的手電筒光束掃過來,兩人下意識地分開。沈硯之趁機後退一步,轉身要走。
“等等!”周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還沒說完!”
沈硯之的手腕很細,皮膚下的脈搏跳得飛快。月光下,他的睫毛微微顫動,像受驚的蝴蝶翅膀。
“明天見。”他最終隻吐出這三個字,輕輕掙開周延的手,消失在夜色中。
周延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想起停電時搖曳燭光中沈硯之的側臉,想起那句“簡單直接的人”,想起剛才沈硯之近乎默認的态度……胸口湧起一股暖流,逐漸蔓延至全身。
回到家裡,周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掏出手機,點開和沈硯之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對話還停留在上周關于物理作業的簡短交流。他猶豫了一會兒,發了一條:
“明天早餐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幾乎是立刻,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然後又停下,過了足足一分鐘,一條消息跳出來:
“随便。”
周延對着手機屏幕傻笑起來。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敷衍的回答,但對他來說,卻像是一個承諾,一個開始。
窗外,十月的月亮又圓又亮,像是為某個重要時刻提前點起的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