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站在校門口,手裡捏着一盒薄荷糖。五月末的陽光已經帶着初夏的灼熱,曬得他後頸發燙。手表顯示兩點四十五,距離沈硯之說好的三點還有十五分鐘。
“延哥!在這幹嘛呢?”賀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該不會在等……”
“閉嘴。”周延甩開他的手,把薄荷糖塞進口袋,“你們怎麼在這?”
“我們?”賀言誇張地瞪大眼睛,指了指身後——上官翊、程野、顧清禾,甚至還有平時不苟言笑的蕭臨,全都躲在行道樹後,假裝看風景的樣子。
周延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你們跟蹤我?”
“哪能啊!”上官翊轉着車鑰匙,“恰巧路過。”
“對對對,”顧清禾附和,“恰巧全班三十多人都‘路過’校門口。”
周延正要發作,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輛白色大巴緩緩駛來,車身上印着“京海市數學競賽代表隊”幾個藍色大字。
周延的心跳瞬間加速,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下意識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抓了抓頭發,引來身後一陣竊笑。
大巴停穩,參賽學生陸續下車。周延一眼就看到了沈硯之——那人穿着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沒戴眼鏡,手裡拎着個深藍色行李包。陽光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連發梢都閃着細碎的金光。
“來了來了!”賀言壓低聲音興奮地說。
周延深吸一口氣,正要上前,卻看見一個女生搶先一步跑到沈硯之身邊——是秦逸雪。她遞給沈硯之一瓶冰水,兩人說了幾句什麼,沈硯之竟然微微笑了。
周延的腳步頓住了。胸口突然湧上一股酸澀的感覺,像是喝了一大口檸檬汁,從喉嚨一直燒到胃裡。
“哇哦,情敵出現。”上官翊吹了個口哨。
周延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向沈硯之。對方看到他時明顯愣了一下,随即恢複那副平靜的表情,但周延敏銳地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紅。
“歡迎回來。”周延說,聲音比預想的要啞。
沈硯之點點頭:“謝謝。”他看了看周延身後那群“恰巧路過”的同學,嘴角抽了抽,“陣仗不小。”
“他們閑得蛋疼。”周延一把抓過沈硯之的行李包,“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硯之猶豫了一下:“不用,我……”
“沈學長!”秦逸雪又湊過來,“這道題我還是不太明白,能再講講嗎?”
周延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盯着秦逸雪手裡的習題冊,突然伸手抽走:“改天再問。你們學霸剛比完賽,需要休息。”
秦逸雪驚訝地瞪大眼睛,沈硯之也皺起眉頭。周延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但那股莫名的煩躁感就是壓不下去。
“周延,”沈硯之輕聲說,“把包還我。”
“我幫你拿。”
“不用。”
“我偏要。”
兩人僵持不下,周圍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沈硯之的耳根越來越紅,最終歎了口氣:“随你。”
周延得意地咧嘴一笑,拎着包轉身就走。沈硯之跟秦逸雪低聲道别後,快步跟上。
“你故意的。”離開校門一段距離後,沈硯之突然說。
“什麼?”
“當着全班的面……”沈硯之推了推不知何時戴上的眼鏡,“表現得很……親密。”
周延挑眉:“我們難道不親密嗎?”他晃了晃手裡的行李包,“某人草稿本上可寫滿了我名字,手腕上還紋着——”
沈硯之猛地捂住他的嘴,緊張地看了看周圍:“小聲點!”
周延的嘴唇貼着沈硯之的手心,溫熱而柔軟。他故意舔了一下,沈硯之像觸電般縮回手,眼睛瞪得溜圓。
“你……!”
“我怎麼了?”周延壞笑,“不是你要親密的嗎?”
沈硯之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忍怒火:“我隻是說,沒必要在大家面前……”
“為什麼?”周延停下腳步,“你怕他們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你喜——”
“周延。”沈硯之打斷他,聲音罕見地嚴厲,“有些事……不需要公開。”
周延的心沉了下去。所以還是這樣,即使有草稿本,有刺青,有天台那個差點發生的吻……沈硯之依然不想讓别人知道。
“随你便。”周延把行李包塞回沈硯之手裡,轉身就走。
“等等!”沈硯之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是那個意思……”
周延甩開他的手:“那你什麼意思?”
沈硯之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陽光下,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
“算了。”周延突然覺得很累,“你剛回來,好好休息吧。”
他轉身離開,沒有看到沈硯之伸到一半又縮回的手。
接下來的幾天,周延和沈硯之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冷戰。不是初中時那種徹底的無視,而是刻意保持距離的禮貌——課堂上必要的交流,偶爾的眼神接觸,但再也沒有天台上的靠近,沒有更衣室裡的私語。
最讓周延煩躁的是,秦逸雪出現在沈硯之身邊的頻率明顯增加了。圖書館鄰座,午餐同桌,甚至放學後也經常一起走。而每當他試圖靠近,沈硯之就會露出那種警惕的表情,像是随時準備逃跑的鹿。
“你倆又怎麼了?”周五午休時,賀言忍不住問,“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
周延趴在課桌上,用籃球蓋住頭:“沒什麼。”
“得了吧,”上官翊轉着筆,“全班都看出來你們不對勁。論壇上已經開了三個分析帖了。”
周延猛地坐起來:“什麼論壇?”
“校園網啊,”賀言掏出手機,“‘硯延CP感情危機分析’、‘秦逸雪是否是第三者’、‘從行為心理學看學霸的逃避型依戀’……”
“給我看看!”周延搶過手機,快速滑動屏幕。帖子裡的分析五花八門,有人甚至翻出了秦逸雪和沈硯之小學時的合照,證明他們是“青梅竹馬”。
“扯淡。”周延把手機扔回去,“沈硯之小學同桌是蘇晚晴。”
“哇哦,”賀言挑眉,“記得這麼清楚?”
周延懶得解釋。他當然記得,因為初中時他曾經翻遍沈硯之的社交賬号,把每一條動态、每一張照片都看了無數遍。
“要我說,”上官翊壓低聲音,“你得主動點。學霸那種性格,指望他表白不如指望老李不拖堂。”
“怎麼主動?”
“制造點……親密接觸?”上官翊擠眉弄眼,“比如不小心用他的杯子喝水什麼的。”
周延皺眉:“這也太刻意了。”
“刻不刻意不重要,”賀言插嘴,“重要的是結果。你想啊,間接接吻诶!多暧昧!”
周延嘴上說着“無聊”,心裡卻開始盤算。沈硯之确實有個專用水杯——黑色的保溫杯,上面刻着一個小小的“硯”字,每天都會放在課桌右上角。
下午第一節課前,周延早早來到教室。沈硯之的座位空着,那個黑色保溫杯果然放在桌上。他環顧四周,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聊天,沒人注意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