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鸠制藥位于寸土寸金的東京都。
馬蒂尼帶着長島京悟下了車,面前是一座看上去就造價昂貴的大樓。
這棟樓從外面看,完全不像是一家傳統的制藥公司,更像是某個國際金融巨頭的總部:整體的設計采用極簡主義,锃亮的玻璃牆在陽光下閃爍着藍色光澤,從裡到外都透着高級感。大樓外面是一個維護得很幹淨的花園,植被茂盛,簇擁着一個音樂噴泉,盡顯尊貴。
在門的正上方,一隻展翅高飛的白鴿标志被雕刻在金屬牌匾上,下面寫着企業理念:公司緻力于突破醫學壁壘,為人類健康帶來希望。
長島京悟擡頭看着那隻金屬鴿子,總覺得它的羽翼在陽光下反射出的光澤透着一絲詭異的冷意。
他當然明白這個标志對外宣傳的象征意義——和平、生命、希望。
然而,他也已經親身體驗過,組織是如何不僅将人力視作牛馬,更是将人命當作草芥。在這裡,一個人的價值,不在于他是否活着,而在于他能不能在實驗室生産數據、在研發中解決問題。
當普通人看到這隻白鴿時,或許會聯想到醫學的進步和人類戰勝疾病的願景。但長島京悟看着它,隻覺得這隻鴿子像極了每一個躊躇滿志加入公司的牛馬,下一秒就會被扭斷脖子、拔毛剝皮,然後被端上高層的餐桌,旁邊還會貼心地标注一句:“富含優質蛋白,是減脂增肌的不二之選。”
他一邊這麼漫無邊際地想着,一邊跟緊了馬蒂尼走進大堂。大堂的地面鋪着考究的大理石,光滑得能倒映出每一個走進來的員工憔悴的加班臉。與之相對應的,天花闆上懸挂着一組十分氣派的水晶吊燈。
長島京悟猜測這種又土又豪華的設計不僅是在強調公司有錢,更像是在用光影效果精心營造一種錯覺——讓加班到半夜的員工在疲憊中産生幻覺,以為自己仍然身處某個高級會所,而不是科研地獄。
但這都不是最令人膛目結舌的。最無聊且沒有意義的是,在大廳的中央,安置着一座懸浮在半空的 DNA 雙螺旋結構雕塑。它高達數米,宛如科幻電影中的未來裝置,整體镂空金屬材質,每一條螺旋鍊上都嵌着流動的光帶,随着時間的推移緩緩變換顔色。
馬蒂尼察覺到他的目光,指着雕塑說:“這個是朗姆非要買的,他說看到這個就覺得暖暖的,很貼心,一定可以激勵科研人員努力工作,為組織創造更大的價值。”
長島京悟:“……啊?”
他再度看向那座光彩奪目的雕塑,陷入了沉思。
朗姆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才會認為一座會發光的雕塑能激勵科研人員?
有哪個加班到淩晨三點的牛馬,看到這條自帶氛圍燈的螺旋鍊,會被感動到熱淚盈眶,繼而燃起為組織燃燒自己的奉獻精神的……
至少他看着這個看上去就很貴的巨大DNA鍊,隻覺得它像是在提醒自己日夜研究的課題就和這雕塑一樣虛無缥缈——摸不着、看不透、始終懸浮在他觸不可及的地方。但是至少這玩意會發光,肯定比搞科研的未來要亮。
馬蒂尼憤憤地補充道:“你知道嗎?當時朗姆為了說服董事會買下這個雕塑,還讓我專門寫了一篇演講稿。那篇演講稿我被他逼着改了五遍,改到想和他同歸于盡,結果他最後站上去講的時候念的還是初稿。”
長島京悟震驚:“所以這個東西到底多少錢啊?”
馬蒂尼說:“具體數額不方便透露,但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換成年終獎,應該夠給這裡的員工每個人發一台最新款的 MacBook Pro。”
……組織有錢并老登到讓他頭皮發麻。
長島京悟開始對自己未來能否應付這幫人感到懷疑。從馬蒂尼的描述來看,朗姆已經達到了他博後老闆的老登程度。
但是他還隻是個二把手。也就是說,真正的組織boss會有多老登,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暗搓搓地打聽:“話說,你是朗姆手下的人,朗姆是二把手。那這裡的大老闆是誰啊?”
馬蒂尼似乎有些意外:“诶?不過我好像還真的沒見到過他。”她帶着長島京悟走進電梯,按下了二樓,四周看了看,再想了想後回答道,“這個倒不是什麼不能說的。我知道的是,boss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大家面前了,絕大多數事情都是由幾個高層代勞了。”
兩人走出電梯,在走廊裡,長島京悟追問:“你知道為什麼他不出現了嗎?”
馬蒂尼邊走邊說:“我不知道。或許他有别的事情在忙吧。比方說在國外追一個替身金絲雀之類的……”
長島京悟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組織的大Boss連自家公司都不來,算是擺爛天花闆了。他一時間也難以想象,一個比朗姆還登的老登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是超越時間的登?
是純粹主義的登?
是進化到完全不工作、隻靠手下幫他運營黑色産業的登?
更讓人不解的是,既然他已經徹底擺爛了,為什麼組織還能高效運轉?難道黑衣組織本質上是一個成熟的去中心化管理的公司?
他們穿過半條走廊,然後停在了一個外面寫着“白鸠制藥hr辦公室”的門前。
馬蒂尼掏出鑰匙開門,長島京悟才發現這個房間的燈都是暗的,似乎沒有人在上班。但是今天好歹也是周一,于是他好奇地問:“你同事呢?”
馬蒂尼歎了口氣,轉過頭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同事。”
長島京悟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一個人幹這麼大一個公司的人事事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