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飯菜甜,就是炒鳝也放糖,那樣有些甜鹹口味的吃食,太後甚是想念。
蔡良微笑道:“娘娘想吃,吩咐司膳宮女便是。”
太後搖搖頭,做了卻不是那個味兒。
她又問:“她家酒樓,如今生意可還好?”
蔡良那日獨自出宮沒帶旁人,便是想去太後口中的那一家,因為一些恩怨,不好叫人知曉,誰料被潑皮盯上了,打斷他計劃,在宮裡養了幾天傷,如今還沒來得及去。
不過他也并非毫無準備:“如今汴梁人提起酒家,莫過樊樓與那一家。”
故人已矣,太後緩緩喝起茶來,半晌欣慰笑了:“她那性子,做什麼都能成的。”
這話,蔡良不知道如何接。
“她做得一手好飯菜,帶出來庖廚自然也好,你編這汴京飲食單子,恐怕她家是頂尖的。”
蔡良是老饕了,私下裡出宮,沒少吃汴京大小食肆酒樓,太後所提那酒樓……口味的确很好,放在過去,說是頭籌也不為過,否則怎麼和樊樓平分秋色呢?
可如今,蔡良心裡有另一家“頭籌”。
“說出來怕引娘娘笑話,救老奴那小娘子,也做得好飯食,不比玉壺春的庖廚差。”
許是讀過書,受過大家教養,蔡良在主子面前雖恭謙,卻不一味附和,這也是太後喜歡與他說話的緣故。
太後看一眼他,很詫異:“一個市井小娘子,竟得你這般高評價……照這般說,汴梁人提起酒家,怎沒有她姓名?”
蔡良頗慨歎地搖搖頭:“兩小娘子飄零,紮根汴梁不久,尚未有個一宅半店的,否則老奴早該發現此等美味。”
太後聽他這樣說,已經對虞蘅心生好感,又見他眉眼憾然,不禁笑斥:“左不過一間鋪子,值得你露出這般表情?送她一間便是!”
蔡良得了準許,轉頭便吩咐手底下的小黃門準備去了。
送禮的小黃門走後,阿盼摸着那幾匹料子愛不釋手:“真好看,真好看。”
兩匹杭綢、三匹細絹,藕色的、鵝黃的、煙粉的,都是适合小姑娘家顔色,還有那紗,天青水碧般清淡。
虞蘅摸了摸那匹紗,密密匝匝的手感,一點也不紮人,顔色說不出的清透,真是好東西。
虞蘅笑道:“這塊拿來做兩頂床帳子正好,不是總說夜裡有蟲咬你?”
這麼好的料子拿來做床帳……這要是做出來,阿盼都舍不得睡覺了。
嘴上不舍,真裁出來,又第一時間去換上。
綠绡軟帳,真個輕若雲煙,人躺在裡面,朦朦胧胧地隻能看見個輪廓,不甚清晰,其實細看根本擋不住什麼,阿盼好似理解了話本中那些“隻着薄紗一片”的美人兒為何最是吸引人了。
做了兩頂帳子,餘下料子還夠做兩件紗衫,一人分了一件。
虞蘅女紅不怎樣,阿盼也不行,請了外頭成衣店娘子做,順便用其他緞子做了兩身秋裳,再過兩月大概就能穿上了,提前備着,免得換季店裡忙,來不及做。
成衣店娘子少見這麼好的料子,贊道:“這些買來可不便宜吧?你們兩個小娘子,年紀輕輕,眼睛倒毒。”
實則禮單子裡最值錢的,不是這幾匹軟滑柔順的緞子,也不是那些金玉器具,而是薄薄一張屋契。
一間腳店,還帶後院跟宅子。
腳店不能自釀酒水,利潤比不上正店,但白得一間店鋪,還帶小院,已經很好了。
甚至很貼心的,選址就在棗花巷裡頭,隻不過從巷尾搬到巷頭,都不用再重新積攢食客。
蔡良也是考慮得很周到了,怕貿然送她一間正店,虞蘅不敢收。
一間腳店的地契,也要好幾百兩,更别提再加上院子,地段又好,其實算下來與城外買一家酒肆的銀錢差不多了。
虞蘅緩了緩,抽回神思,将地契藏好,教阿盼留個心眼子,若旁人問起得了什麼,就說明面上這些東西,每家都差不多的。
“曉得了。”
阿盼說話本子裡寫那大戶人家不得寵的子女,有什麼不同凡響的,都得“藏鋒”,否則旁人知曉後,心裡不痛快,光惦記去了。
她們眼下就得越發“沉寂”,到時候才能一鳴驚人。
虞蘅無語,一天淨拿那話本當真。
“‘沉寂’倒不必,你隻要不去與徐家婢子嚷嚷炫耀就成。”虞蘅幽幽地道。
阿盼小心思被看穿,嘿嘿一笑,“那徐娘子着實可惡,我想着氣氣她。”
于是每日賺了多少都特意跑人家門口閑聊,生怕對方聽不見。
徐家婢子也是憨的,主家跟她們有恩怨,湊頭便與阿盼玩到一起,因此挨了徐娘子幾頓打,也不肯斷交,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姑娘,越發地情比金堅了。
虞蘅琢磨着,要是開店,隻她與阿盼兩人定是不夠的,沒準還得增加些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