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添人手,虞蘅先向鄰居娘子打聽靠譜牙行。
鄰居娘子吃着她送來的蜜煎果子配茉莉花茶,舒服得眼尾紋都展開了,想了想道:“要買仆,多往青魚巷子去。”
虞蘅謝過她,一整碟蜜煎橄榄與了她吃。
時下經營鋪子,若是人手不夠,也有專門賃工的地方,為何不選擇雇工而是買仆,虞蘅有自己的考量。
一則從阿盼口中聽說了去年江南兩道發了水災的州縣不少,今夏又歉收,就連汴京糧價都上漲,外地買賣兒女的人家隻會更多,這時候買仆,劃算。
況且,雖不能說她救她們于水火,至少還把人當人。
二則,竈台上的手藝無非功底與配方,從私心來講,也隻有自己人用着才放心,雇工到底難與自己一條心,一處使勁。
雖然添置奴仆這種行為屬于“買賣人口”,但按穿越後經曆來算,虞蘅已算是十足法外狂徒,再添這一樁不多,索性便入鄉随了俗。
青魚巷因建在魚市旁邊得名,入口初極狹才通人,往裡走數十步才稍稍開闊些,整個巷子彌漫着一股臭魚爛蝦味。
在這樣的地方,住了少說有一百來等待買主的奴仆。
兩間打通的廂房裡頭,站着好些人,年紀小的都拿繩索串着,稍大些的被打怕了,即使門開着、手腳松着,也不跑了。
屋裡彌漫着飯菜的味道,窗戶跟門都開得窄,光線幽暗地透進來。牙婆舍不得點燈,便叫她們往前些站到光線下面來叫虞蘅瞧見,左右門口、巷子裡都有牙行的壯漢守着。
也是巧,當初轉手阿盼的那位陳牙婆,此時就在汴京,就在這牙行,手裡的女孩們已經換了一批。
若當初阿盼沒遇上虞蘅,恐怕也要跟随陳牙婆來到汴京,住在這樣的小巷弄裡,等待買主上門挑選。
到了門前,阿盼又不想跟着進去了。她初到船上不聽話,陳牙婆打過她,她有些怕對方。
虞蘅叫她去,買了人,少不得還得添些日用,怕一人拿不下,更何況:“你如今什麼身份,将來什麼身份,隻有她巴結你的份,你還怕她?”
阿盼想想也是,自己保不齊是要當大酒樓管事的,還怕她?去!
不僅去,還得挺胸闊步地去。
陳牙婆滿臉堆笑地迎上來:“兩位想看什麼樣的奴婢?女使、小厮、粗使丫頭,我這兒都有。”
其實還有,那邊穿着細布衣裳,顔色好的,是賣與人家做妾的。
隻是她們兩個小娘子,瞧着不似嫁了人,便沒向她們推。
也沒有主母自個兒上街,貿然上去問人家買不買妾這樣沒眼力見的,一般都是見獨自個的官人、或等買主張口問了,這才介紹。
虞蘅早與阿盼說好了,一會兒不管如何,面上都不能顯出表情來,否則這陳牙婆忒精明,必定狠狠敲她們一筆。
想當初她決定阿盼時,便是臉上露出些不忍來,才叫對方抓住了這點叫價。好氣!
“可有會些廚藝的女使?”虞蘅精打細算,“不用很通,隻要略知一二。”
廚藝,在當下最值錢不過了。但凡有些廚藝的姑娘,跟人學幾年藝,出來便成了“大家弟子”,一月二兩月銀都是少的。
似張蘭娘那般的佼佼者,已經不能以月銀來衡量了。
虞蘅不是摳搜怕花錢,而是怕花了錢,請回來一尊大佛,做個飯要似蘭娘那般講究。
不是不好,有人就好這一口,還不少,隻她暫且還供不起。
女使其實便是普通丫鬟,大戶人家都興這麼叫。陳牙婆這麼說,一是讨買主歡心,二是跟那些資質實在粗陋的丫頭區分開來,好賣上價,一個未經調教的粗使丫頭隻能賣到三至五貫錢,這些女使則通常要十五貫左右,若能掌握一門技能,更是奇貨可居。
但到底掌握有限,不似聘個廚娘那般昂貴。
虞蘅存着撿漏的心,想瞧瞧牙行裡有沒有天資還不錯的,買回去調教一番,也未可知不能上得大席面啊。
“有有有!”陳牙婆一聽就知道,這是真買主,有要求。
那些說“都看看”的,多半看一圈也不會買。
陳牙婆對着名冊點名,東邊那一撮十六七歲的丫頭裡,被叫到名的便走前來。
“都會做些什麼菜?”虞蘅溫聲問。
“雀兒,将你會的都與小娘子說說。”
陳牙婆叫的雀兒,是裡頭個兒最高,年紀最大的一個,據說以前是通判家的廚婢,難怪頭發都梳得比旁人齊整。
“我做的駱駝蹄,頗得老太爺喜歡,另還有糟白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