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城,蘭月河畔。
馬車拐過蜿蜒的山間小徑,即将抵達昭國大軍的的駐紮營房。
面前的湖是燕楚和昭國的邊境,眼下趙嘉月終于離開了燕楚。
離那個人近了。
看着窗外的景色在眼前掠過,趙嘉月的眼裡生出很多的畫面。
想到成婚那日她喝的酩酊大醉,看似義薄雲天的與梁恒約法三章……說要與他做政治盟友,要與他井水不犯河水,當個不聞窗外事的賢妻。
成婚後的日子——
她過得逍遙自在,太子府裡的庫銀全都歸她管,她要什麼就有什麼。
旁人都羨慕她嫁得好,夫君是那般芝蘭玉樹且清新寡欲的谪仙人物。
事實也是如此,梁恒挑不出半點毛病,他清雅得體,每日放衙都會給她帶京城裡的有名吃食。
雖然她多少明白梁恒是做給旁人看的,像她這般與端莊一詞不相符合的貴女,怎會入梁恒的眼睛?
可是她還是有點心動了,都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梁恒日日給她送貴重且精奇的東西,她的心就算是頑固,也很難不生出點别的?
趙嘉月捏着手裡的紅纓繩,眼裡滿是複雜,梁恒在地牢裡說的那句“并非是她配不上我”是何意思?
他說是他想要她?
趙嘉月不是蠢人,能聽懂那字面上的意思,可是京城裡有那麼多喜歡梁恒的人?
他的身旁不乏有名望的世家貴女出現,她們無論是相貌還是才情,都是數一數二的好。
趙嘉月平日裡看不上她們賣弄文學,可是她打心裡覺得她們端莊。
梁恒喜歡自己的這樁事——
不太可能存在。
也不能發生。
梁恒本是嫡姐的未婚夫,被她搶了已經是過錯,眼下若是她與他真有什麼?她心裡着實不知曉怎麼做?
心裡想了千般的不可,不過眼睛落在手指間的紅纓繩,還是出了神。
這是她打的最為出色的一根。
趙嘉月自嘲的笑了笑,心是騙不了人的,要不然她那般不靈巧的手指,怎能打出這般細緻的紅纓繩?
她好像動心了?
隻是從什麼時候動心的呢?
是吃了很多的糕點時,還是那日困在清風寨裡,她盼着第一個出現的人是梁恒時,或者是在地牢裡聽見他說:“是真的。我想要她。”
趙嘉月的心很是不安,往日裡她總是将梁恒在外頭的“夢女”、“夢男”當做樂子。
眼下——
她好像也要成為樂子了。
“太子妃,翻過這座山……就是骠騎大将軍駐守在明月城的營房。”
徐文清攥着缰繩,面上止不住的高興,他沒有回頭看向趙嘉月,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他又道:“你與趙将軍許久沒見了吧。”
“兄長。”
趙嘉月收回了剛剛落寞的神色,目光朝前望去,眼裡滿是期待。
她可以見到兄長了,自兄長随同父親出征,并留在軍營裡當兵,兄妹兩人多年不見。
馬車漸漸行近,兒時的畫面沖進腦海裡,她猶記得上一次來到這裡,她騎在兄長的肩頭,兄長滿是有野心的道:“等我做了将軍,定會為嘉兒将蘭月河打下來做嫁妝。”
當時趙嘉月看着山谷的河水清澈,像是瑪瑙般幽藍,她滿眼歡喜,又忍不住眼裡覆蓋一層濕霧,“可惜被奪走了。”
那時——
昭國戰敗,割讓了明月城給燕楚,其中便包括了那片神聖驚豔的蘭月河。
不過眼下明月城奪回來了,蘭月河也回來了。
趙嘉月也回來了。
隻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兄長,怕是再也回不了京城,他戰功赫赫、威名鼎鼎,若是回朝定會讓人生有猜忌。
趙嘉月想到自己兒時插科打诨,每每闖禍都有兄長為她擋在前頭,他總是将她護在身後,在爹娘面前替她打馬虎眼,還用長袍将她罩在懷裡。
她要騎大馬,他就蹲下。
她想出門,她就讓她坐在肩上。
當時——
爹娘都說他“你就寵她吧!将她寵壞了,無人敢娶,看你怎麼辦?”
他總是一臉正經的道:“那就我自己養着……何須嫁給旁人,這世上有誰配得上我的妹妹?”
昔日裡那般護着自己的兄長,興許最是盼着看她成親?隻可惜她成婚那日倉促,兄長戍守營地,不能趕回京城,後面也沒有帶回信箋。
兄長是不高興嗎?
腦子裡想了想,這也不太可能,興許是忙忘了?
趙嘉月淺淺一笑,可要好好盤問他,為何就小氣到不再送信了?
“太子妃,前頭就是營房。”
徐文清說話時,流露出的喜悅讓人很難不注意到,趙嘉月将紅纓繩塞到了袖子裡,将腦袋探出來。
眼下——
沒有人前來迎接。
整個營房平常的不行,往來往去的人正嚴肅的巡視着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馬車到來。
梁恒沒有來,兄長也沒有。
趙嘉月心情低落,眼裡吊着細微的嘲意,到底在期待什麼?
看着徐文清前來迎她下車,趙嘉月搖了搖頭,淺淺一笑間滿是生分。
雖然她的臉上不見郁悶,不過徐文清依舊覺察到她的不高興,“本應是三日路程的,許是太子和趙将軍也沒想過咱們的馬車這般的快,今日就到了營房,您先在此等候……待我去裡頭通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