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業啊,醒了嗎?你和璐璐的朋友來看你了。”
“興業……”她一面說一面推開門。
屋裡空蕩蕩的,床鋪整齊,一切都像她兒子還未回來的樣子,
隻有床邊的那扇窗戶開了大半。
冷風蹭蹭往裡灌。女人頭頂頭發稀疏,裡面已經叢生了白發在寒風中瑟瑟。
她關上了窗,莫名打了個寒戰。
“大早上的,這是出門了?”
她念叨着回到主屋時,發現主屋那兩個人已經不辭而别。
隻剩下兩個髒兮兮的小馬紮,以及兩杯沒動過的茶。
聞鑰知和陸鑫橙疾步走在泥濘的田間。
“他怎麼見了我們就跑?”
聞鑰知盯着那急促慌亂的腳印,放眼望到幾百米開外,幾乎要看不見的背影,三步并兩步……
陸鑫橙也小跑起來,一面:“肯定是你看起來太兇,他感覺到了不對勁,你沒看到剛才那嬸子看的眼神嗎?”
聞鑰知:…………
“馬興業和秦荷的狀态不一樣,這個人肯定知道一些什麼”聞鑰知在急速奔跑間,說話氣息依舊沉穩的不行。
陸鑫橙轉念就想明白了,盯着前面越來越近的身影。
那人一面跑一面還在回頭看,面色倉皇。
“他會害怕,他有情緒!”
“對,這個人三魂盡在,他的魂沒有丢失。”
四十上下的馬興業當然沒有兩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能跑。
雙方之間的距離很快從幾百米,拉到一百米。
就在聞鑰知思索要不要用紫烏逼停他之際,他腿一崴,自己栽倒在了地頭上。
聞鑰知率先一步按住了男人。
冷硬的觸感從手中傳來,濃濃的劣質香水味下難掩的屍臭味撲鼻而來。
确實是一具如假包換的活屍。
陸鑫橙在他摔倒之時就沒再跑了,此刻慢悠悠地走過來,“馬哥怎麼走那麼急,我們可是大老遠專程來探望你的。”
馬興業保持着被按住的姿勢,突然他身體一動,居然沖着陸鑫橙的方向磕起了頭:“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違背諾言,我隻是想在最後的時間再見見老母。您大人有大量,一定要放過我的母親,我現在這就乖乖上山。”
聞鑰知拎着他衣襟,一把拽起伏在地上的男人。
馬興業臉上涕淚橫流,眼淚劃過臉頰,溶解了浮在皮膚上的厚厚粉底,露出了下斑駁的,開始腐爛的臉。
這模樣是遠遠超出聞鑰知的預料的,他舉起來的,要教訓男人的拳頭也僵在了半空中。
幾分鐘後,
男人精緻的妝容已經卸得幹幹淨淨,那張臉厲鬼般青白,看起來兇悍惡無比,隻有那發紅眼眶和還在抽噎的嘴角暴露了他其實無比脆弱的事實。
“我聽說眉山的後山那裡修了座新廟,香火不算旺,但是所求都很靈驗。我老婆,病了很久一直不見起色,我原來是不信神佛的,但是那段時間我自己狀态也都不太好,我就想去試試看。”
男人斷斷續續的說着。
後面的事情很簡單。從廟裡回來後,陷入昏迷一年的妻子奇迹般的有了起色,連醫生都感到奇怪,但同時,馬興業自己的身體狀況卻急轉直下。原本他心髒就不太好。就在醫生告訴他妻子有望在近期重新恢複意識,他卻在一天夜裡猝死在了工作崗位上。
這樣的公式,聞鑰知早已非常熟悉了。
邪靈最愛玩弄人心,最終想要的無非是靈魂或者□□罷了。
但是馬興業三魂具在,軀體健全。結合他剛才求饒時說的話,他似乎是暫時逃脫了邪靈的追索。
可普通人怎麼能夠在邪靈眼皮子底下逃脫呢。
除非,有什麼東西在幫他。
那東西不管是什麼,能力更勝廟裡的邪靈。
“除了廟裡的東西,你還遇到過什麼特殊的事情,或者特殊的人嗎?”聞鑰知盯着馬興業,問出了關鍵的問題。
馬興業卻突然沉默了。
他思考了許久,緩緩的又堅決的搖了搖頭。
聞鑰知确信他隐瞞了什麼,正要給對方施加壓力,
就聽見旁邊傳來陸鑫橙不疾不徐插入對話:“你打算什麼時候上山還願?”
馬興業擡起頭,眼神如死灰,“……今天晚上。”
“跟你媽媽好好道個别吧。”陸鑫橙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
馬興業脖頸瑟縮了幾下,眼眶再度濕潤。
陸鑫橙一把搭住聞鑰知的肩,強行把他擰過身去,“晚上跟着他,管他假神仙還是真邪靈,讓它魂飛魄散。”
在這幾乎屬于挾制的親昵動作中,聞鑰知的身體微微僵硬,卻沒有抗拒。
他斜睨了眼,攬在他肩上的手隻比之前看着更白了些。
和活屍不一樣,陸鑫橙身上完全沒有屍臭味。隻裹挾着一股透涼的寒氣,他的四肢和身體觸感都及其的柔軟,不像屍體那樣硬.邦邦的。
所以,聞鑰知不禁去想,
他現在到底是什麼?
腦海中莫名跳出了一張稚氣未脫的固執臉龐。
真的是跟戴歲一樣的存在嗎?
他并不相信陸鑫橙的鬼扯,但也知道身邊這笑嘻嘻的人顯然不是會輕易将真相說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