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村更冷了。
這個山村四面環山,交通非常不便。村裡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幾乎沒有年輕人。
好在村子的東邊有座眉山,曾經被開發成了生态保護區,卻因為地處偏僻的人氣不旺。說好聽些是小衆旅遊景點,說難聽點就是半荒廢的景區。偶爾有一些附近人來短途遊。
山上有一座廟,基本沒有什麼香火,是當做景點在運營。
馬興業在離村子五十公裡開外的城市工作,眉山離他也不算遠,村民進出景區有條小道,也不需要門票。
羊腸小道彎彎繞繞的,聞鑰知和陸鑫橙遠遠地跟着人。
“這是拿命還願呢,”陸鑫橙感慨道,“你說他許願時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嗎?”
聞鑰知也沒看他,直接反問道,“你呢,和邪靈交易的時候,想過自己的結局嗎?”
似乎是猜到聞鑰知有此一問,陸鑫橙偏過頭,他眼眸一彎,“我想的隻要你幸福就好,我怎麼樣都沒關系。”
聞鑰知回望他。
對于對方的插科打诨,他這次沒有譏诮的冷笑,也沒有陰陽怪氣的反駁,
他神情平淡,語氣肅穆:“他知道。”
陸鑫橙一時沒反應過來,遲了一拍,才意識到他在回答上一個問題。
聞鑰知還在往前,陸鑫橙的步子因為思索而變慢了。
他看着越過自己的背影,
内心突然有一些恍惚,
聞鑰知口中的那個他究竟是誰呢。
是馬興業,
是陸鑫橙,
還是,
他聞鑰知自己。
夜晚的景區是關閉的,但是廟門沒鎖。
馬興業卻沒進主殿,從側殿進,繞到了後頭的小院。
在破舊的石頭神龛前,他跪了下來。
那是一座已經早已斷了香火的山神廟,院落裡枯葉滿地,一個小小的神龛,隻可憐的擺了個陳舊香爐。
“山神大人,我來還願了。”
馬興業的聲音在深夜中很是清晰。
聞鑰知和陸鑫橙隐匿在半面磚牆之後。
聞鑰知異瞳金芒流轉。
巨大而敦實的身影在虛空中顯現。
那居然真的是山神,準确的說,
他曾經是山神。
現在,他周身神識金光全無,黑色氣線絲絲縷縷從體内剝離開來。山神巨大厚實的手掌痛苦掩面,整張臉的五官都因為痛楚而擠壓着。
他手掌攤開朝馬興業跪着的方向徐徐伸了過來,
回聲字字擴散開來,
“給我,給我……”
馬興業跪在那兒,低着頭,仿佛最虔誠的信徒。
半透明的手掌隔空向面前渺小的人類抓去,
就在即将觸碰到之前,它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不可思議地看着手心上被劃開的黑灰色的裂縫,他捂着手憤怒道,“是誰在那?!”
這聲質問引起了一陣小規模的邪風,卷起地面的落葉和角落中的垃圾。
馬興業在風中瑟瑟發抖。
他伏在地上不敢擡頭,但暗暗側過了身。
山間寺廟的破舊院落中,濃霧彌漫,大片的梧桐落葉翻飛在半空。一個高挑的身影,手插風衣口袋,跨過門檻,步入院中。
非主流白毛帥哥此時在馬興業的眼中就仿佛天降的神明。俊美無俦的臉上佛光普照,渾身上下被金光所包裹。
山神怒目圓睜:“你是個什麼東西?膽敢傷神?!”
“誤會,傷你的可不是我。”陸鑫橙從善如流的擺擺手,往邊上移了半步,露出身後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冷臉男人。
“是你?”山神上下打量着男人片刻,眼神隐隐閃動着晦暗光芒,剛才的盛怒居然沉寂了下去。
片刻,
渾厚的聲音再度響起:“本座要進食了,還不速速退去。”說着它急不可耐地去抓蜷縮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锵”
紫烏發出一記清嘯。
這次直接斬斷了山神的一根手指。
憤怒的悶吼聲響徹夜空,與此同時,梧桐樹根破開聞鑰知腳下的土地。
聞鑰知反應迅猛,在同一時刻,利落的往側邊一滾,樹枝如同有生命一般朝他探去,仿佛漆黑的鬼手,無數條枝桠交錯着封鎖他的閃避路線。
還未近身,枝條們就被削鐵如泥的紫烏盡數斬斷。聞鑰知踩着那依舊飛速生長的盤根節錯的枝丫,幾個小跳,就躍到了山神邊上。
他在粗壯的樹幹上重重一蹬,淩空反握住閃電般飛至的紫烏。山神詫異擡頭,利刃在年輕男人手中反射出刺目寒光。
他伸起樹根般粗壯的手臂想要去接住那把在他眼中隻有繡花針大小的利器,
下一秒,寒芒包裹着的利刃就落在了下來,順着它肌肉虬結的小臂劃了下去。
“咔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