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立方車車站走出的那一瞬間,裴野連打三個噴嚏。
冷,太冷了。
第二層的天氣果然極端,這種程度的冰原都有。
遠處的冰山泛着冷光,刺骨的寒風如刀刃一般削着地面和人臉,漫天的冰粒子在風中淩亂,沒有規律地飄揚。
路過懸崖朝下看,深不見底的冰川縫隙冒着冷氣,時不時傳出“咔嚓嚓”的冰層斷裂聲,然後就是長長的、悶悶的轟響聲。
“阿嚏——”裴野揉了揉紅透的鼻子,戴上火壤遞來的護目鏡,“謝謝。”
到處都是打開行李找厚衣服的人,他們第一次來這裡,知道冷,但沒想到這麼冷。
來過的人提前換好了羽絨服,驕傲地從那群慌亂的人群中走過。
聰明的商人在車站門口賣熱水,每到一批人,就能賺一筆。
裴野喝了口熱水,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原,頭一擡,正面迎接大風裹挾而來的冰粒子,要是在這個時候張開嘴巴,将直接吃下來自大自然的饋贈。
“火壤!”裴野感覺自己在怒吼,但是又怕聲音小了她聽不見,“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風吹得他腮幫子鼓起來。
火壤也調大聲音,回應他:“再直走五百米,那裡有來接我們的人。”
和之前一樣,火壤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以常人的速度,在通常情況下,五百米隻需要走四五分鐘,可是在冰天雪地裡,在寒風威脅下,這段路走了十多分鐘。
“砰——”
車門關閉,寒氣在溫暖的車内慢慢消散。
司機看到狼狽的兩個人,哈哈大笑:“你們是第一次來第二層吧,下次記得提前做好準備哈哈哈!”
拂去身上的冰渣子,裴野取下護目鏡,說:“這個車站的位置實在是太離譜了。”
裴野知道這是無奈之舉,畢竟立方車車站選址條件特殊,常常要考慮非自然因素。但這不影響他感歎,怎麼會有人把車站建在冰原上!
“哈哈,你要是去了其他層,會更震驚呢!”司機說,“系好安全帶,我發車了。”
一腳油門往下踩,車子飛竄出去。
冰原的摩擦系數小,輪胎經常打滑,可司機還是跟不要命似的猛踩油門,一刻不停。
後座的火壤和裴野被搖得東倒西歪,平時不暈車的裴野眼前一片星星。
司機帶着歉意解釋:“這片冰原下方有活火山,時不時會噴出羽流,保險起見,我們來這邊接客主打一個速戰速決。”
裴野了解過第二層的情況,對此表示理解。
飛竄的車不止這一輛,所有車都留下痕迹,一條條白色的長尾巴交叉在冰原之上,很久很久才散去。
坐久之後,火壤和裴野習慣了,急刹車和原地起飛根本不是事兒,車沒翻就是最大的幸運。
有的車倒是翻了,交警讓他們别把車停在那兒,他們除了說“我們車翻了”别無他法。
還有的車更野,四個輪胎有種要離開地面的狂放感。
裴野放松了,慣常和人聊天,順便問點兒有用的消息。
司機在這兒住了很多年,對冰原區十分了解:“嗨呀,這地方沒你們想的那麼危險。”躲開一塊坍塌的巨型冰塊,“小場面,不慌哈!我跟你們說,我家以前窮,來這邊工作了三年,房子車子都有了。下面的活火山可不隻會噴羽流,還能給第二層所有區域供熱能呢!”
能源是人類生活必不可缺的東西,恰好第二層的冰火山能提供豐富的能量。
裴野道:“其他人也這麼想?”
“那當然,有錢有閑的生活誰不想過。就說我吧,我每天跑這麼一趟,能賺表層中等收入的人,額……大概半個多月的工資,不上班的時候玩玩遊戲釣釣魚,再陪陪老婆女兒,多爽。”
裴野很難想象司機一趟能賺多少錢。
話說回來,車費是火壤給的,住房費和損失費也是火壤給的,她這麼有錢嗎?
作為一個沒錢沒工作的人,裴野飄到哪就暫停到哪兒,基本都靠賞金過活兒。
這次決定來無限深淵找人,他并沒有做太多準備。看一眼賬戶,三千塊錢,将就。他本來打算一路窮下去,沒想到遇上了火壤。
她真有錢啊,難不成是哪家大小姐?
裴野感覺自己慢慢地走上了一條吃軟飯的道路。
他甚至可以自信點,把“感覺”和“慢慢地”去掉。
看看啊,時間,火壤安排好了;住宿,火壤安排好了;交通,火壤也安排好了……向來不規律的裴野居然過上了有模有樣的生活。
關鍵是,他和火壤隻認識了三天。
這合理嗎?
看着窗外的冰原,裴野陷入了沉默。
冰山在倒退,幾輛車如競賽般你追我趕。
灰蒙蒙的環境降低了能見度,看什麼都不清楚,看久了還容易昏昏沉沉想睡覺。
“加速。”一直沒吭聲的火壤突然發話。
“啥?”油門已經踩到底了,司機沒法再快了。
“加……”第二個字被窗外的噪音覆蓋,“速。”
刹那間,大地震動,左側五十米開外的地方蓦地竄出一條灰白色的氣體,它像噴泉一般驟然冒出,卻比噴泉高得多、寬得多,并在高空發生九十度的彎曲。
是羽流!
冰火山噴出的羽流主要由水、氨或甲烷組成,揮發得很快,每一次噴發都會帶來極大的影響。
司機遇到過幾次羽流,他很快恢複冷靜,駕駛車子在一束束羽流中疾馳。
“轟——”
勉強躲開,車子差點打滑。
沒前進多少距離,左右兩邊又陡然噴出羽流,要不是司機眼疾手腿快,車子已經闖入羽流被沖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