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帆的眼睛沒從中年人身上移開,他能感覺到這人身上的熱氣,也能看到他手心厚厚的繭。
“怎麼了?”楊文帆的聲音沒有起伏,隻是眼神很認真。
書店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做了多年學生生意,一眼就能将人情關系分析出大概,男孩認識男人,男孩旁邊的姑娘不認識男人,男人想拉男孩細談,男孩卻不想當着女孩面聊。
櫃台擠得難受,中年人迫切想出去:“出去聊,這兒人多,一句兩句說不清。”
丁知樂面露驚訝,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楊文帆長得細皮嫩肉,臉白得跟雪一樣,這中年人五大三粗,長着一張經典的大叔臉,怎麼看也不像是近親。
“你倆啥關系?”
楊文帆手裡捧着書,眼睛還在為丁知樂選材料:“沒什麼可聊的,您就在這兒說吧。”
中年人的手放開楊文帆衣服,急切地拍他肩膀:“文帆,這事兒急,我必須給你講清楚。”
楊文帆見男人額頭還在冒汗,遞紙巾給他:“王叔,我奶還玩牌嗎?”
男人錯愕擦汗,再看向楊文帆的眼神變得緩和,一瞬間清亮:“沒…不,文帆,她現在沒法玩牌了。”
楊文帆掂掂手裡的材料,轉頭看男人:“玩膩了,麻将呢?”
男人歎氣,又拍了拍楊文帆肩膀,力道不重,楊文帆的心卻蓦地狂跳:“文帆,你奶現在什麼也玩不了了,你去看看她,别留遺憾。”
丁知樂的心墜到底,眼睛空洞地望着楊文帆,楊文帆表情正常,隻是有一種直覺,他的心已爛成渣渣,他這個人最會藏情緒,特别特别冷靜的時候必然特别特别傷心。
丁知樂抽出楊文帆手裡的書,對他傻乎乎的笑,楊文帆瞥她一眼,嘴角彈起似有若無的苦笑。
“王叔,不去了。”楊文帆語氣很堅定。
男人又急了,額頭開始冒汗,手無措地舉起又放下:“她再不好也是你奶奶,你現在還小,人生那麼長,别給以後留那麼多遺憾。”
楊文帆沒擡頭,視線還在教輔材料上:“不去了,王叔,謝謝你。”
男人眉毛眼睛皺在一起,心裡亂成一團:“文帆,你好好想想…”
楊文帆看着他,目光堅定:“嗯,想好了,王叔。”
……
楊文帆和丁知樂收獲頗豐,語數英三門主課一門一本練習題,化學物理各一本參考書,政治曆史這種科目沒買,楊文帆準備把自己的筆記全給丁知樂。
一人拎一個小白袋,楊文帆拎的那個更重,丁知樂的輕一點。
路旁的樹早落盡了葉,光秃秃的枝丫上纏着各種線,小電驢停在一旁,丁知樂坐後座,楊文帆騎車載她。
秋風透着刺骨的涼,丁知樂小聲哼着流行歌,“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陪你把獨自孤單變成了勇敢”,路邊攤有賣雞蛋灌餅的,丁知樂買了倆,怕被風吹特意用風衣擋着。
“一次次失去又重來我沒離開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
……
“楊文帆,你在想什麼?”
丁知樂的歌聲還流淌在楊文帆的耳畔,她的問題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楊文帆輕笑:“你歌唱得好。”
“那還用說,肯定好,我可是擁有天籁之音的未來之星,以後開演唱會,你得買一萬張票捧場…”
“好。”
“楊文帆,你開心嗎?”
楊文帆不明白她想說什麼:“聽到你唱歌,開心得不得了。”
“應該的。”
“楊文帆,你應該開心。”
紅綠燈口,楊文帆停下:“你想說什麼?”
“楊文帆,我嘴裡沒有那麼多大道理,可我明白快樂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人怎麼過一天全憑自己的想法,你把煩惱藏在心底的話,快樂就被忽略了。”
楊文帆沉默半晌:“知道了。”
“楊文帆,我管不了其他的,遺不遺憾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我也沒有興趣…”
“楊文帆?”丁知樂突然喊他。
“嗯。”
“我希望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