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管家給我選了一處僻靜的院子,好是挺好的,就是出門有點不方便。
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定是萬俟鏡授意安排的。
雖然并不十分讓我驚喜,但他的好意......
算了,别強迫自己,我實在領不了。
不能因為他抑郁就覺得天下所有的人都自閉吧。
這不就是從一個監獄出來換到另外一個監獄繼續蹲嗎?
關鍵我是坐古代版豪車來的,路上連個放風的時間都沒有。
他知不知道我為了能順利出逃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如果不知道的話可以問一問秦玦。
老老實實待了三天後我真的受不了了,趁沒人守着的時候跑了出去。
街道上到處都是做買賣的吆喝聲,男女老少都有,熱鬧的很。
一些未出閣的姑娘戴着帷帽也能結伴而行,她們途經的地方都能飄起一陣香風。
我心曠神怡地從東街逛到西街,這才是陽間的日子嘛。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買東西沒有現成的銀票。
不過不要緊,我什麼身份?
我可是鎮國大将軍周越的女兒!
一陣風刮過吹起地上的幾片樹葉,寫着“将軍府”三個字的牌匾搖搖欲墜。
門口的幾棵樹上擡頭就可以看到空蕩蕩的鳥巢。
連鳥都連夜搬家了。
狗不嫌家貧。
幸好我是人。
在扭頭就走和拍門發瘋之間我選擇了使勁踢一腳門口的石獅子後扭頭就走。
走出十來米,擡頭望天,我又陰沉着臉轉了回來。
我拍了拍門,大門上的蛛網也跟着抖三抖。
“誰啊?”門縫處露出一隻眼睛。
我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我。”
這人仿佛被吓了一跳,拿下門闩拉開門,“二小姐!”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一把将我拽了進去。
這人五十歲上下,臉上的皺紋寫滿驚恐。
“您不是在宮裡嗎?是不是周家的事連累了您,皇上要殺您,您才跑出來的?”
這都被你猜到了,皇上現在确實挺想殺我的。
我并沒有原身以前的記憶,思來想去,開口說:
“周家還有銀錢嗎?都放在哪裡了?”
周茂:“......”
二小姐宮裡走了一遭還是一點變化沒有,不愧是将軍府的人,不忘初心。
“我去給小姐拿。”
怎麼聊着聊着他就一臉欣慰老淚縱橫了呢?
我撓撓頭,找了張闆凳,坐着等錢主動到我手裡。
“你确定嗎?”
绯色的輕紗晃動,一道模糊的身影自裡面走了出來,在紗簾前停住。
小厮裝扮的人恭恭敬敬的低着頭不敢亂看,“回公子的話,确實有一姑娘進了将軍府。”
裝潢華貴的屋子裡可以看見紗簾内的香爐升起的白煙充斥着每個角落,濃烈詭異的花果香熏的人睜不開眼睛,幾乎立刻能落下淚來。
小厮極力抵禦自己的頭昏腦脹,餘光卻瞧見了那道身影漫步到香爐前又往裡添了勺香料。
他用手将白煙盡數扇動到自己的鼻翼前,語氣興奮而迷醉,“回來了啊,阿妧......”
厚厚的一沓銀票塞到我的手裡,空落落的心髒瞬間被填滿。
我就知道,不管過了多久,不管身在何方。
你都是我唯一的愛人。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對你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牢牢握緊我的安全感,我擡頭掃視了一眼周茂管家以及一大群紅着眼圈圍着我看的周府下人。
“行了,我就不在這兒久待了,免得有麻煩。”
給皇帝下毒的罪名太大,當然,小的也不能沾在我身上。
周家下人:二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懶得敷衍,她一點兒也沒變,好感動,嗚嗚嗚嗚......
一個圓臉小姑娘跑了過來,跪在我的腳邊,吓得我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姐,您帶我走吧。”小圓臉睜着兩隻大圓眼淚流滿面。
我把銀票收到裡衣的夾層,嗯,這下放心多了。
抱歉,你誰?
我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就留在周家吧。”
多養一張嘴會明顯降低我的生活質量。
好不容易脫貧了,你還想一腳給我踹回解放前。
她抱住我的腿,“小姐,你不能沒有我啊!”
我試圖挪動一下被焊死在原地的雙腿,未果。
不是,你看咱倆現在這樣到底像是誰離不開誰。
“放開我。”
她淚珠子打在地上暈開片片水漬。
“小姐,我知道您素來狠心,但您能不能先不要這麼狠心!”
他媽的,哪裡來的二百五敢對我道德綁架。
“胡說!”我痛心疾首地睜大雙眼,“我是怕你跟着我受苦。”
小圓臉仰頭,“小姐,我不怕,哪怕跟着您天天挨打挨餓,我也要跟着您。”
其實如果你能考慮一下一天餓三頓,我也不是不能帶上你。
“你們不知道,”我假模假式地抹了兩下不存在的眼淚,“宮裡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
衆人平靜地看着我,一副司空見慣早已看透的模樣,像是電影學院舞台前坐的一排随時準備點評打分的評委。
慘了,難不成是以前的周妧毀了我的風評?
最後我還是捎上了這個看起來腦子不太靈光的小圓臉。
她叫紅枝。
紅枝看着前方的街上一處圍滿一圈小孩的糖人攤子,“小姐,我一點也不餓。”
我:“嗯。”
你不餓,但是饞。
紅枝舔了舔嘴唇,讨好地看着我,“我吃的少,養我可省錢了。”
我:“嗯。”
你最好是。
紅枝的眼睛不經意的落在糖人上,眼底冒着綠光,“我要把錢都省下來給小姐買糖人吃。”
我:“......”
終于走過了那個糖攤,我抱着手面無表情。
紅枝笑嘻嘻地蹦蹦跳跳,不時踢遠腳下的石子。
與我的冷漠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猜我為什麼不笑。
我痛徹心扉地看着她的手。
裡面攥着四個糖人,一手兩個。
她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胡亂畫的糖人,“真甜啊,小姐。”
我歎了口氣,帶她回到了淮南王府。
門房的人不知道我是何時出去的,還領着一個大活人回來,頓時瞪大雙眼,跑去禀報管事的。
管家隻是随意看了一眼,揮手向底下的人交代道:“去給這位姑娘也收拾出一間屋子來。”
他問完紅枝的名字,又将頭扭向我,“霓婉姑娘,王爺找您。”
我點了點頭,就知道偷跑出去瞞不過他。
“吱呀”一聲推開門,萬俟鏡“看”了過來,嘴角帶着笑意。
“外面好玩嗎?”
我很自然的坐在離他最近的位置,“好玩。”
想了想又補充道:“很熱鬧,有挺多賣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