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數到15的時候,聽見衣衫摩擦。其聲之近,不似裡梅。
來到18,耳邊不遠的席上故意響起一聲踩踏。她内心腹诽,這是擔心她聽不見故意弄出的聲響呢。但她不搭理。
20,又一聲,更近了。
兩面宿傩慣會吓人。她就算認清了這一點,也隻能在他惡趣味的縫隙裡乖乖忍受。
浮舟不清楚對方是何種樣貌,但他手很多,她忽又憶起那天奇異的觸感,宿傩右臉有一處畸形的痂,是受了重傷之後形成的傷疤嗎?
可宿傩又精通反轉術式,且很強。如果說是傷疤,得是什麼樣的對手?何其嚴重的傷?
想遠了,對方的外貌能驚訝到還算有些見識的荻花,大約并不悅目吧。若用動物作比,興許是鳄魚?那處痂痕粗糙,也正像鱗片。
對于宿傩,浮舟是有被當成獵物的自覺的。而且她清楚,自己還是能輕易獵殺的類型。她默不作聲地等待下一個數,下一聲心跳,還有與之同來的的命運。
21,黑暗中的涼意撲面而來,浮舟雙手在胸前交疊,其上的被子被掀開。
寒氣和宿傩的話語一起倒灌:“裝死?”
獵手的耐心隻有21。
聽見這話,她才知自己還身在人間。摸了摸脖子,冷冷的,但還在。
浮舟不想搭理宿傩,往他聲音的另一邊翻身,抱着膝蓋低頭,脊椎彎一道脆弱的弧。幻想自己是案闆上随手就能斬斷的扇骨。
他說道:“你就覺得自己這張臉這麼見不得人?”
她的皮膚細嫩,如今殘缺和傷口一同示現正中,自然不想露出來,但宿傩應當比她更知道這點。他看得見,他造成了這一切。
浮舟聽見他說話,卻像聾了一樣,癡癡地蜷曲,充耳不聞。
宿傩的手放上了她的後背。浮舟感到他正輕飄飄地用手指推她,然後她的背歪過去,又回來,他又重複這個動作。
“哎,沒人告訴過你要好好回答問題麼?”他的聲音逐漸變得陰郁,手上推動的力道也在加碼。
浮舟伸手抱住了膝蓋,徒勞的讓自己的浮萍之姿更圓滾滾。
于是宿傩也不再溫柔,拽着浮舟的衣領就将她提到了身邊。她低着頭,膝蓋撞上席子的時候也像物件一樣砰響。
像人偶,人偶也不會叫。
浮舟的雙手垂在身體兩邊,和寬大的袖擺一起飄蕩。
“說話。”失去耐性的男人主動來找她,現在連和顔悅色的耐心也沒有了。他捏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發号施令。
浮舟感受到了撲在她臉上的氣流,粗暴,溫熱……宿傩很近。
他本可以直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不問她的意見的。
樁樁件件,有什麼是需要她參與的麼?
大概沒有。
忽蒙賜福一般,人偶之軀灌入靈魂。福至心靈,她跪在席上,擡高了身體。
顧不得臉上不愈的傷口,陣陣疼痛,浮舟将雙手插入宿傩的臂膀間,近似擁抱,而她的嘴唇就像一片貝殼尋找另一片似的,近乎僭越地找到了他的。
她臉上的傷碰到了他立體的臉,痛覺摩擦她的皮肉,可浮舟并未停下。呼吸一下一下撲在宿傩總是吐出冷酷字眼的嘴唇上,她用嘴唇撫摸着他,直到他終于将她接納。
浮舟跌坐在宿傩的懷裡,像臨終前的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放肆那樣,決絕地親了他。
舌尖交纏,呼吸混亂,浮舟引着宿傩探入自己口中。一切都濕潤,順滑,溫熱,帶有暧昧的情迷,尤其當她吮吸着他豐滿的舌頭時。
直到--
疼痛,痙攣,鐵鏽……血的味道出現。
宿傩的侵入有些過分了,但,這樣的擁堵不适感在浮舟的收獲面前不值一提,她的傷口大概是被壓出了血,那也無關緊要。噎人的感覺抵達喉嚨的時候,就是她收割之時。
不清楚是怎樣獲知的了,牙齒乃人身上最堅硬的部位。
浮舟用它咬掉了宿傩的舌頭。
呼吸裡,嘴巴裡,到處都是血的味道。
浮舟被推開了,撞在席上,她卻沒捂着腦袋,隻是掩唇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