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先生發來賀電。
但宿傩呢?他會怎麼處置她?
或許惱羞成怒一口氣把她大卸八塊,或許打一頓再這麼做。
不管如何,至少在這一個瞬間,浮舟有了足以讓她忘卻身體疼痛的報複性快感。
所有的感覺不再刺痛,所有聲音也不再刺耳,浮舟在涼飕飕的春天中,品嘗血的味道。如蜜蜂藉由花朵感知春天那樣,她也在甜蜜裡得到了可堪回味的厭世和瘋狂。
如此暴戾,它們不屬于她。
浮舟已經不需要再數數字打節拍了,鼓震的心跳是更好的替代,那聲音明顯得像數十顆心髒圍着她跳舞一樣。
宿傩的手穿越聒噪的心跳聲來到她身邊,她抿着嘴,既不害怕也不彷徨,對自己接下來的懲罰無動于衷。浮舟聽見他捋動自己打結的頭發,動作生硬,牽扯頭皮。
他說:“你膽子真大。”這不是一句誇獎。
浮舟偏過臉,頭發穿過他指尖,脖子一側繃緊成線。
她想,如果宿傩真的是鳄魚,應當會把她一口咬斷吧……滑稽的想法讓她忍不住有了笑意。
一想到是自己先咬斷了他的舌頭,而舌頭長在他嘴裡,就覺得自己反而才是那個捕食者。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未經收斂的笑容過于明顯了。
宿傩并沒有動手,甚至沒有推她一下,或者踩一腳她。
他問:“你不怕死了?”
浮舟說:“您還能講話呀。”聲音柔柔的,陰陽怪氣,已經平複下來了。
“當然,如果你想死,我不會讓你很快順意。”宿傩接着重重地強調她的名字:“浮舟。”
她郁悶的心境一掃而空,難得明快,也就恢複了柔和的本性,輕輕應聲:“大人。”
宿傩原先一點也看不出,這個溫和怯懦的女人能做出瘋瘋癫癫的事情。
現在也是,除了她如今嘴角的血迹,他也看不出軟弱如浮舟,剛才竟然動口咬人。
他問:“我的舌頭呢?”
浮舟也就沒挑釁,隻是狀似老實地騙他:“咽下去了。”
“……你再說一遍?”
浮舟極少聽見宿傩如此真情實感,想來今天發生的事情的确突然。連她也是提前幾息才想到,而她現在竟然依舊在呼吸。真是難以相信,這樣反而能活下來?
她靜靜轉過身,對着宿傩聲音的方向,擡頭張開了嘴。所有外界的氣流都能毫無阻礙地接觸到浮舟口腔内嬌嫩的肉,軟舌在口中卷起。
複閉口再張開,浮舟先展示後說話:“咽下去了。”口腔僅有一條通道。
宿傩也沉默,講不出一句話。
浮舟跪坐在席上,也不羞于見人了,蓬着頭發跪坐等宿傩開口。這一等就是許久。
終于,她清晰地聽見他嘴裡發出一聲:“啧。”
“看在你還算有點意思的份上,扯平了。”聽口吻,宿傩竟然是要輕飄飄揭過。
異乎尋常的态度,浮舟忍不住側耳,宿傩什麼時候說過扯平這種話。他這個人,應該從不會在乎“平”才對。
“現在。”宿傩捏住浮舟的臉,指尖用力,甲緣陷進她的皮膚,“說話--如果你不想死的話。”
“大人……”浮舟艱難地開口,聲音中也順從地帶上哀求。
“何事。”
“我疼。”
于是宿傩掐她更用力了。
要通過折騰别人來出氣,乃是有點權力的人通病,浮舟也就由着他來,之後再如何也不說一句話了。她被拽着又拖到宿傩的手臂上,頭後仰在脖頸的弧度剛好置于他手臂恰當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