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夾在嗓子裡,沙沙地刺撓人。
澹楚說:“不住宿難不成住你嗎?”
店小二:“……”
他也愣住了,和澹楚大眼瞪小眼,一炷香的時間才從櫃台抽屜裡掏出來一個鑰匙,動作也很魯莽,直接扔到了澹楚遞過來的手裡。
澹楚掂量了下,說:“你們這裡還能幹些其他事兒嗎?”
恰時,奚藏春顫顫巍巍地攙扶着訴青,一步一個踉跄走了進來。
訴青聽到了,還沒來得及出聲制止。
澹楚緊接着又說:“待會兒幫我把衣服燒了。”
店小二叫住澹楚:“客官可是要二人同住?”
澹楚沒停,聲音傳來,清清冷冷:“不必,和那個男的隻是陌生人的關系。”
話音落下,他走上了驿站的二樓,拿着鑰匙開了個房間住下。
訴青瞧了眼沒被包紮的腿,沒說什麼,奚藏春叽叽喳喳一大堆後,他才淡淡地找了間屋子歇下。
他不敢洗漱,容易損傷到傷痕,但這傷不單單是狼咬傷的,是個人都知道,那是法術幻化出來的狼。
*
澹楚躺在木闆床上,稍微動一下,就是噪音擾民了。
他頭枕着圈着的手臂中間,又使了下自己的靈力,沒法子。
其實,這靈力恢複,隻需要在人間散布下靈徵上神威武英明的言論,多多少少都能恢複點,再不濟,自己再潛心修煉個幾百年也能有個大成。
但這成神前欠下的債,也要一并了清,倘若訴青他自己放不下,自己幾百年後又要下凡來陪他,畢竟以靈力而言,這就是一道枷鎖,隻有訴青能對他的靈力有影響。
這算個什麼事啊。
他屏息靜神,不再想下去。
周圍寂靜了下來,他好像忘了問訴青在哪間屋子了,他翻了個身。
一眼就看到了床頭的一雙靴子,他咯噔一下。
從床上坐直了,仰頭朝上。
那不就是,店小二嘛。
他的臉好像更白了一個度,澹楚咽了咽口水,說:“整天塗抹胭脂粉作什麼,也沒看見你比本君白。”
店小二:“……”
它又有了白日裡的笑容,說:“靈徵上神,久仰大名。我曾聽說您靈力盡失,隻能下凡來陪一介蝼蟻,等着他牽下條約,約定好不再于塵世間作亂。”
澹楚:“所以?”
他此行有兩件事,第一件解決訴青的事,另一件,近幾年魔物作祟,卻和訴青的宗門上三宗有關。
它笑了三下,說:“不如讓我幫您直接殺了他,讓他死在鳴星鎮,也無人會知道此事污了您的名聲。”
澹楚不屑道:“本君的事,何時要你幹預,再者,他死了能有什麼好處。”
它的臉扭曲了,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說:“您确定?他如今是一片魂魄存留在世,他若簽下天道條約,那就會粉身碎骨,自此什麼都沒了。靈徵上神,你應當也是這麼想的。”
澹楚不想跟它解釋什麼,因為他和訴青的那個宗門約定,就是為了探查下魔物的根源,至于靈力什麼的,也不重要。
況且,他沒想過讓訴青死。
澹楚才說:“所以你要本君為你提供什麼?”
它覺得目的達成了,笑音都變得輕快了,說:“我想入您在人間的廟宇,得個安息之處。”
澹楚心情沒有多大波瀾,說:“先把你的靈力借本君一用。”
它聞言,沒有絲毫猶豫地讓靈力湧進澹楚體内。
澹楚驅使着這略帶肮髒的靈力,用着與天書,說:“星宣,把我的靈徵殿裡的衣服,給我拿一套過來。”
星宣上神沒忍住說道:“這才多久,你又用與天書?”
澹楚繼續自顧自說:“還有,治療腿傷的藥,給我傳過來。”
星宣:“嗯?你受傷了?”
天,靈徵上神受傷了找他要藥,這事他得吹噓三百年。
澹楚沒好氣連笑,說:“不是我,是訴青。”
“你直接殺了他不就可以了?”星宣嫌棄道。
澹楚提醒道:“雖然飛升隻和資質氣運有關,但你的品德還待提高。”
*
這麼一通摻和,他的手上多了一套月牙白色的衣服,和一盒藥膏。
他剛想拿起衣服,又看到店小二站在床邊,面無表情道:“你怎麼還不滾。”
店小二怕他反悔,說:“那上神這是要?”
澹楚:“換衣,你難不成想看?”
“哦。不用。”
它化作黑煙從敞開的窗戶飄了出去,還順便把窗戶關上了,怪禮貌的。
澹楚脫下了身上的衣服,低首看到了胸口的刀痕,手上迅速換上了那套幹淨的,盯着藥膏足有一個時辰,說道:“算了,我給他送過去。”
他推開門,走在走廊裡。
頭頂的天花闆,時不時地水聲,滴答滴答,險些滴到他的鼻尖上,那是極其難聞的氣味。
腐爛屍首的味道,又中間夾雜着生人的血腥味。
那味道,他已經有六百年沒有聞過了。
于人間的修仙者所記錄,口言的歸冥之征,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瘋子對決。
但那次,他呢喃着各種的符咒,本命劍切玉的劍鋒上,被數不清的魔物血洗着,不乏有天庭同僚入魔者。
他幾不可聞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