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楚他沿着走廊,腳步忽然頓在了一扇開着的門前。
那透過門後,是緊擰着眉,遭遇夢魇的訴青。
澹楚沒有猶豫,徑直入内,借着殘月的光,果然,店小二正直立在窗前。
它捂着嘴嘁嘁笑道:“靈徵上神原來也是個不遵守諾言的人。”
他平淡地捏了捏眉心,很故意說:“本君答應過你麼?”
“那不是你——上趕着過來讨好嗎?”
他知道,奚藏春就在門後。
更加厭煩,不輕不重地敲着牆壁,說:“還不出來?魅魔。”
卻道那奚藏春一步一個蓮花地從門後走了出來,面具上的人臉消之殆盡,轉而是身軀高挺,煥然一新的人。
他聞言,輕輕柔柔地說:“怎麼,靈徵上神如今還記得我,真是感激不盡啊。”
澹楚往後退一步,用袖子擋着皺眉說:“你究竟掉花海裡了還是怎麼的?”
魅魔挑起一縷發絲别到耳後,說:“這不是為了讓你心情愉悅嘛,真是沒品。”
澹楚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刺人的味道還充斥在這間屋子裡。
他移開了目光,看向床上那個還沒醒着的人,說:“蘇允。你讓他怎麼了?”
魅魔蘇允舔了舔嘴角,說:“讓他做了夢魇而已,頂多就是再讓他想起千年前的事。”
澹楚眼神銳利,說:“你和他無冤無仇的,害他幹什麼。”
蘇允擺弄着自己的手,看着澹楚,仿佛能洞察人心,笑道:“哎呀呀,你還心疼上他了。可誰讓,千年前的你對他動了情,你可是我追了五百年的人哎。”
他又說:“話本子裡常說的,後來者居上。我應當是那個在你牌位旁邊的人。”
澹楚身體微微前傾,想起這五百年間他日日在靈徵殿前擺放着的骷髅頭,頓覺他有病。聲音又冷又硬道:“本君知道了。”
“知道我對你的情誼了?”蘇允驚喜道。
“知道你想現在死。”
蘇允收起了情緒,他冷笑着道:“可是現在的你,隻是廢物一個,還要依賴着他訴青,還不如用你的容貌好好在這裡讓我賞心悅目。”
澹楚抱着手,語速悠悠地說:“你的願望會不會實現不知道,但本君的願望一定會實現,你會生不如死,享受着上神的詛咒。”
五百年,他不理蘇允純粹是因為在琢磨着如何提高靈力。
墜兔收光,天地是一派的漆黑。
蘇允看不清澹楚臉上的神情,氣得咬牙切齒道:“臨死之言,我苦心等了五百年,現在趁着你什麼都沒有,不如就此把你的臉給我。”
一直降低存在感的店小二,突然出聲:“且慢!”
澹楚聳了聳肩,在蘇允被轉移注意力時,緩步坐到了訴青的床邊。
他沒有辦法動用靈力,隻能用手大緻勾勒着符咒,又想起自己不能用,罵罵咧咧說:“破玩意兒。”
店小二不知跟蘇允說了什麼,隻知道澹楚轉過身時,蘇允已經不在了。
店小二:“受人之托,前面的請求上神也可當作無視,不過這次,真的抱歉了。”
話音落下,他将一道銀圈展示在前,沒有多久,澹楚被那不可抗拒的吸力帶進了這裡。
他看到自己身側的訴青,心安了。
訴青正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畫面,這個,看起來如同畫布一樣,在播放着。
澹楚呼吸一滞,這畫面,大抵就是千年前的他和…訴青。
*
晴明浩蕩,山下的路卻泥濘不堪。
澹楚主動笑着彎下腰說:“從荊,又要我受苦了。”
訴青眉眼彎彎,蹑手蹑腳地攀上了他的背,道:“那下次我背你。”
“算了。”
畫面一轉,澹楚背着訴青在上山的台階上,動作不疾不徐。
澹楚得了空閑兒,拍了拍訴青的手,道:“我算了下時機,過幾日我就要飛升了,到時候就可以讓你的牌位放在我的一側,同我一起立在正中央,受子民敬仰,帥麼。”
訴青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後背,說:“那你會帶我到天庭嗎?”
澹楚喘着粗氣,說:“到時候我的宮殿,我會親力親為,直到你滿意,我才敢把你帶上來。”
那台階上方,也走下來一個人,長發綁着紅帶,同正在上山的澹楚來了個對視。
那人隻是偏過頭又看了一眼,繼續向山下走着。
澹楚沒認清,他走得遠了才同身上的訴青說:“從荊,你覺得那個人像不像師父?”
訴青輕聲道:“你那個剛成神不久的師父蒼雲?”
澹楚應了聲。
他又說:“應該是認錯了,這時候他應該在自己掌管的地方盡職盡責。”
訴青又主動說:“你真的不擔心,你的斷袖的癖好,會被衆天神所不恥?”
澹楚将他放了下來,握緊他的手,說:“總好過抛棄舊歡,自己享受好日子的人好。”
“更何況——你和我,春和景明。”
*
畫面戛然而止。
澹楚抿了抿嘴唇。
不錯,那下來的人,就是師父蒼雲。可他明明,是比師父晚了二年成神,怎麼會如那時的訴青所言不久。
他放下了思緒,低頭睨着訴青,說道:“這個就是你千年前的記憶?”
訴青指節無意識收緊,隻知道嗯聲。
那是一千年前,在澹楚成神的前幾日,他們去荒延山遊玩。
此後,澹楚成神,恩斷義絕。
上一次去荒延山,還是趁着歸冥之征後,神仙疲勞顧及不到,他才鑽了空子。
隻是令人失望的是,當時的靈徵上神并不在荒延山。
澹楚不想再問了,他這才注意到,摘心咒現在又亮了亮,但亮的光卻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