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毛一橫,費力地扯手一拽。
“嘩啦——”
他看清了面前的圖景,風色稍遜一籌,窄窄的滄浪,翻騰着,向遠處望一點,是很破敗的村落,幾束炊煙袅袅而升。
這裡又是?
出幻境了麼?
不,沒有。
他仍然可以感覺到,體内殘餘的力量,那人在把他當猴耍呢?給他掌管自己的權限,又監視着他。
澹楚抹了唇角的血迹,低下頭注視着水面裡的自己。
狼狽極了,污垢随意散落在發鬓上,眉骨卻是一副狷戾色。
他不明白自己的眼神怎麼變了。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訴青。
“神者,慰人心。”
放他的言論,幾旬間,人間又會誕生新神。
澹楚更不明白,心中為何顯出這幾句話。
他捧着水剛擦拭淨了臉,須臾幾瞬之間,枯萎的枯萎,簌簌的響聲。
快步聲有節奏地越來越近,他轉過身,隻瞥見了眼神兇狠的婦人。
她布衣加身,滿臉褶皺,眼睛眯成一條線。
見着他,笑眼道:“我們要告水神了,你怎麼還不快去?”
“……”
澹楚費力地睜了睜眼,和聲問道:“祭告水神?”
婦人沒等他話畢,直接将他拽着向河深處走去。
澹楚又像是被定住了,被她拖着到了河深處。
這裡風勢愈發大了,一并裹挾着雪,雙鬓漸漸多了純白的色彩。
一衆烏壓壓的人擠在這裡,雖多但又有序,正中央被架着一個十字架。
太遠了,太高了,能看到一個人被綁在上面,臉上戴着狐狸面具。
“怎麼才來?”
“耽誤吉時就不好了。”
“……”
領頭的人看着那婦人說道。
婦人彎腰道歉,順手松了。
澹楚故作平靜呼了一口氣,氣息似剛由冷至熱下,白氣環繞在眼前,音落他耳間,淡淡應聲:“十字架上的是?”
婦人忙不疊地瞪他一眼,道:“那是祭告給水神的祭品,怎麼能如此不識禮數。”
耳邊傳來的話語吐氣聲,弄得澹楚皺眉下意識想躲遠些,卻被婦人一把按住:“不準走。”
澹楚冷冷淡淡道:“嗯,在這裡,在這裡,在這裡。”
簡言的答案不順心。
婦人沒理會他的敷衍,眼擡頭望着十字架上的人,說:“這新來的不聽話麼?這都什麼時候了,也不下水。”
領頭道:“骨頭硬呗,跟以前那幾個一副模樣,等到時候用火把燙着,去皮脫骨就老實了。”
他的聲音很大,像是故意說給十字架上的人聽的。
澹楚登時擡頭,措不及防和那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來了個對視。
對方的眼他看不清楚,但油然而生的感覺他最是熟悉了。
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拂面而過,澹楚擡手掃了掃跟前的空氣,莫須有地一如既往道:“把他放下來,我來治他。”
領頭:“你哪個地方跑過來的野小子,能知道些什麼?”
十字架上傳來吱呀聲,所有人都擡頭向上看。
隻見他不停抖動着架子,嘴裡被布堵住了隻能發出嗚咽聲。
婦人急了道:“快讓他停下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架子會斷的,水神大人也會責怪我們,明年村子裡的收成就不好了。”
領頭猶豫了一會兒,身邊人附和着:“再不快點,村子就真的毀了!”
他于是看向澹楚,話卻是對着衆人說:“把他放下來,倘若管不了,水神打人應當不介意再有一個祭品的。”
就見他們忙手忙腳,架子被弄下來了。
澹楚終于看清楚了架子上的人。
他戴着紅色狐狸面具,嘴裡被塞着布,手被繩子束縛在架子上,眼睛卻是仿佛在掙紮着。
澹楚心領神會。
他走過去,在人耳邊附語:“看到沒,這種時候還是需要我來救你。”
架子上的人眼睛突然平息了。
澹楚打量了他幾眼,暗裡啧啧幾聲。
果然,關鍵時候還是需要他出場,這交情等出了幻境以後就可以拿來要挾他了。
他似乎看到了這人啞口無言的樣子,忍不住彎眸。
領頭站在附近,懷疑道:“你們兩個認識?”
他目光卡在架子上,這陡然地下來就變得安靜,除非是别有内情。
澹楚收起笑容,滿嘴否認:“不認識,怎麼會呢,我和他可是第一次見。”
領頭揚聲:“那你們……”
澹楚接話:“他能有這個反應可能是因為,關注到我的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