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尖銳的刀劍相抵之聲傳來,接着便是江流厲聲的高喊:“保護公子爺!有刺客!”
懷晴心一驚。
此刻突然出現一波人來殺裴綽。
燭光不知何時滅了,黑暗中,隻覺一雙大手覆上她的手。
掌心潮濕,像化不開的粘稠濃墨,完全包裹着她。
仿若被聲音刺激,裴綽緊緊握住她的手,仿佛抓住了兒時最不舍的木偶。
墨色的夜,懷晴凝神細聽,從打鬥聲音來看,刺客明顯内力不及江流,不一會兒便氣息混亂。
些8失望,若對面是個跟她身手相當的刺客,也許可以内外夾擊。幾個回合後,刺客亦是意識到不可能刺殺成功,竟整個人撞向窗戶。
茜羅窗破,黑暗中闖入更黑的影子。刺客拿不準羅漢床的方位,随手甩着幾個飛刀。
“你丫的,敢闖我們公子爺書房!”江流氣急敗壞吼道。
空中飛過一個淩厲的短箭。
接着便是刺客轟然倒地的聲音,捂着脖子垂死掙紮,碰到了桌腳,瓷瓶碎了一地的聲音。
憑聲音的方位,懷晴心底發出一聲歎息,可惜蕪夏剛摘的一大簇栀子花,幽香浮盈,白得晃人眼。
“解決了!”江流語氣稍緩。
咿呀一聲,雕花木門被推開,蕪夏、撫秋已從耳房魚貫而出,靜悄悄點燃油燈。
四下瑩亮。
江流拎着刀,愣住,刀尖上的血滴落在地。蕪夏撫秋點燈的動作凝滞。
——他們都看到了裴綽敞開胸口,卧于床上,嘴裡發出他們不敢聽的聲音,懷晴隻系着一肚兜,跨坐其上。
油燈還未點完,蕪夏撫秋捂着臉,匆匆退出。臨走前,蕪夏趁撫秋不注意,朝懷晴豎了個大拇指。江流則摸着後腦勺,整個臉通紅,愣在原地動不了身,被撫秋拉着出了門。
門關了,破了的窗灌進夜風,遊廊上的丫鬟護衛将屋内看得一清二楚。随即,傳來撫秋溫和的聲音:“都下去休息吧!”
以及江流暴躁的聲音:“你們幾個長不長眼?快滾下去!”
接着,江流沖着湖對岸大喊:“瘋子,你别偷看!”然後罵罵咧咧:“瘋子!方才那麼多刺客,你都不幫我忙,害我殺了幾個鼠輩,刀都鈍了!”
無人應答,江流似也習慣,後頸扛着大刀消失了。
懷晴眺望着湖對岸。刺客總有刺客的直覺,這種直覺哪怕不着調,狹路相逢時會成為保命符。此刻,她的直覺告訴她,不能輕舉妄動,對面極為強大。
黑夜如同蟄伏的野獸,靜默地注視着獵物。
這方小院一半是亮的。順着光亮,懷晴看到院裡四散三四個黑衣人的屍身,均是一擊緻命,頭幾乎斷開了,血流遍地,血水彙入假山石溝壑。
屋内,黑衣人的屍身已被江流拖走。
栀子花四散,瓣瓣白色沾染血迹,仿若盛宴曲散,出了蓄謀已久的事故。
裴綽呼吸平緩了許多,百毒解已生效。懷晴松開手,裴綽也不做掙紮,撈着她的腰翻了個身,竟把她當成擁枕側身睡去。
镫——的一聲。
接着,黑夜中閃過一道清絕的白光。
其刀極快,甚至隻能看到刀的殘影。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方才的刺客,竟隻是誘餌,使人放松警惕後,再來一擊絕殺。
裴綽周圍沒有任何一位護衛。
此刻,才是真正的殺機。
懷晴心情突然好起來,望着那位刺客,銀面白衣,相當紮眼,看上去對自己身手極為自信,連夜行衣都懶得穿。
他飛過石橋,離書房越來越近。
生死一瞬。
懷晴眯着眼睛想,也許睜開眼時裴綽已中刀。
然而,銀面人卻未到身前。
镫——
銀面人彎刀劃過,打落遠處射來的箭矢——是“瘋子”再次出手了。
懷晴虛虛挽着裴綽的臂彎,認真注視着院中銀面人的反擊。
這一看,心不由自主地一沉。
銀面人應對飛箭堪稱遊刃有餘,然而一舉一放之間,分明用的是“拂柳刀”的刀技。
快如鬼魅,輕若拂柳。
此人,正是假冒“分花拂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