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錯了。”裴綽淡淡道。
懷晴微微蹙眉。十來年的刺殺生涯,她可不會出錯。
這暗室裡大機關疊着小機關,不知藏着多少如藥房這般的房間?
這裡藥材諸多,并未蒙塵,且藥材鍘刀刃上有新鮮的草藥碎屑,必有人先裴綽一步用過。
有人在密室裡生活。
這個念頭把懷晴一驚,望向裴綽的目光更深了。
壁上的燈油如同凝固的血,将裴綽的影子折成三截投在青磚上。
他走近時,玄袍暗紋裡騰雲駕霧的銀蟒便活了,随火光逶迤,寒芒畢現。
“大人,為何在密室裡布上藥房?”懷晴一瞬不錯地望着她。
裴綽卻聳聳肩,笑容灑然:“這便是裴府的事了,與我無關。”
推得倒幹淨。
懷晴沉默地看着他。裴綽這人好似滾刀肉,不想說的話,無論如何也撬不開口。
裴綽徑直走出藥房,按住牆壁上星雲圖的七方星宿,藥房的大門一落,兩人又回到了迫不得已吃夜明砂的暗室。
懷晴沿着暗室四壁走,隐隐約約聽到厚壁傳出人聲,便耳朵貼着牆面,裴綽見狀,亦是如此。
兩人剛一聽清緣由,四目對視。
原是江流找了來,正與沈磐在對罵。
“你這分花拂柳赝品,真以為能騙過公子爺呢!這下抓到你了吧!我們公子爺呢?夫人呢?”
“你個蠢貨,反正騙過你啦!”
“沈磐,你知不知道我們爺是誰?就敢這麼說話!”
“我管他是誰!他不得好死,你也沒有好下場!”沈磐罵道。
“哈哈真好笑,你說我沒好下場,也不知道誰被吊起來,一口飯都沒得吃!”江流叉着腰,指着半空的鐵網又笑又罵。
沈磐氣得連鐵網都跟着顫抖:“飯桶!蠢貨!天天想着吃飯!你家公子碰到你真是碰到了豬!”
“你才是豬!你是最肥的豬!”江流氣得拿起劍柄,往沈磐屁股狠狠戳了一下。
眼見兩人的争吵越發沒正形,裴綽按着壁上星羅棋布的一顆星子,機關門轟然大開。
江流見到裴綽無事,笑得開懷,劍指沈磐告狀道:“爺,您說一聲話,我就殺了他!他說你是豬!”
“不僅是蠢貨,還是撒謊精!”沈磐嗤之以鼻。
江流臉紅着罵道:“你是多嘴多舌怪!”
事情越發不可開交,裴綽制止道:“都别開口。”
江流一臉委屈地立在一旁,瞪眼觑着沈磐。
隻見沈磐唇畔浮起笑意:“沒想到啊沒想到,閣老身邊的人,竟是這般人才。”
人才二字咬得極重,諷刺意味不言而明。
江流卻仰着頭看向沈磐,高興道:“你這人倒也不賴,很會慧眼識珠!”
沈磐一愣,随即是過于無語的表情,半晌才吐出一句:“有病。”
“出去吧!”裴綽顯然對江流的各種情狀見怪不怪,轉身走到另一個方向。
兩人亦步亦趨緊随其後,徒留沈磐抓着鐵網掙紮怒吼:“喂,你好歹放我下來啊!”
機關門落下,穿過長廊,左側又一道機關門,入内,中央竟是一堆白骨。
四周堆滿符咒,幾張黃紙血字被桃木鎮住,一看便是詛咒魂靈不得安甯、永墜無間地獄的法陣。
該是裴行簡的白骨。裴淵無意間落入密室,發現白骨後,才回到嘉祥,知曉眼前的裴綽是鸠占鵲巢。
懷晴的腳不由得一頓:“這……”
“這人死後,不配入土為安。”
裴綽的視線落在懷晴的眼睫上,“妍妍,你可有覺得不妥?”
“沒什麼不妥的。”懷晴盯着裴綽的眼睛,緩緩道:“因果報應而已,大人這麼做,自然有大人的因。此人得此下場,便是他的果了。”
裴綽輕輕笑了,按住壁上的朱雀星宿。
懷晴一路走來,發現壁上的星雲圖,合起來竟是二十八宿星圖。她于此道并不熟悉,隻得暗暗記下,待日後,找紅燈問出玄機。
機關門開,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外頭正是裴行簡的書房。
裴綽身上一半光一半陰影,連帶笑容也夾着春花霜雪。
待三人進了裴行簡書房,裴綽竟從容地挑出一套前朝金線纏枝茶盞,燒水煮茶起來。
茶香四溢。
裴綽挑了個春凳坐下,灌下一口茶,才問道:“荔園那邊的埋伏如何了?”
“公子爺說得真準!金光明社派了死士來,要殺人滅口。那些死士個頂個的厲害,身手不凡!若不是,”江流不自在的撓撓後腦勺,“若不是那個瘋子在,我怕是也要成了刀下魂。”
“容悅呢?”裴綽問道。
“她沒事!”江流摸着自己胳膊,委屈道:“倒是我挂了彩。”
“李迩先生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