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任由基根來到你面前,摟住你的腰。 你對他指指胸口的匕首,問道:“這個,會死嗎?” “不會。” “能拔出來嗎?” “不能。” 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你撿起地上的錘子,等待基根把這邊的敵人都消滅幹淨。 你嫌克魯格那邊有點吵,打算挂斷電話,于是你舉起手機,輕聲說:“克魯格,我還有個人要殺,先不跟你說了,你回卡厄斯來找我。”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 你挂斷電話,收起手機,拎着錘子就往教堂外面走。 戰鬥已經逼近尾聲,141的實力依舊強悍,敵人或死或逃,隻有幾個“地獄豬”的殘黨還在頑抗。隻不過,他們的目标不是你,而是耀祖。 隻是,擊殺耀祖最好的時機已過,那都是你為他争取的時間。一分鐘以前,耀祖已經醒來,劈手奪過身邊人的武器,正嬉笑着同安東尼奧周旋。他一槍一個人頭,在安東尼奧面前殺死他剩餘的同伴,但就是不動安東尼奧本人。他明明有好幾次機會可以殺了這個昔日的地獄豬首領,可像貓玩老鼠似的,耀祖隻擊打他的手臂和小腿,不攻擊要害。 你隻看了一眼就失去興趣,因為你還有一個人要殺。 你的父親。 見耀祖沒事了,柯尼格也切到你身邊保護你。他同基根,一前一後,護送着你走出教堂。 普萊斯似乎已經通過通訊設備知道教堂内部發生了什麼,他沒有阻止你的意思。但你的父親沒有戴耳機,他不知道你已經把他的妻子錘殺。 看到隻有你走出教堂,他甚至還沖上前,嘴裡罵罵咧咧的,企圖揪住你的衣領,質問你他兒子去哪兒了。 砰—— 随着一聲槍響他,你的父親右小腿直接被炸斷。他跌倒在地,有幾秒的懵逼,随即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 你轉頭,看着開槍的基根,略微挑起眉。他沒有看你,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你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中文輕聲問:“爸爸,疼嗎?” 男人痛得臉色煞白,肌肉止不住地抽動。就像他小時候無緣無故拿你撒氣一樣,蘋果肌那一塊的兩坨肉,一直在抽動。 “你這個賠錢貨,你為什麼不阻止他?你這個孽障——” 他還想繼續罵,但柯尼格已經把槍口抵到他額頭上了。 作為一方小領導,你的父親是非常識時務的。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必須向你祈求原諒,否則在劫難逃。于是,他迅速調整表情,就像他對着憎恨的局長舔鞋似的,一個非常難看但谄媚的笑容。 “YN,我、我畢竟是爸爸,你可以理解爸爸的吧?你——” 你不想聽他說的那些虛僞的道歉,打斷他道:“爸爸,你曾經跟我說,有些人就是該死......所以,我想要殺你的心情......” 你睜大眼睛,向他微笑。 “你可以理解的吧?” 二 扔下錘子,你感到一陣無力。 那個不久前還是你父親的男人,現在正在地上抽抽。但你知道,這都是肌肉反應,他不可能還活着,因為他的半個腦袋都被你錘爛了。 你的衣服被紅白黃的東西染上,臉上也全是血迹。已經分不清哪些是你自己的血,哪些是......啊,無所謂了,反正都是同源的血液。 走了幾步,你感到脫力,忍不住往下滑到,被柯尼格攬入懷中。他幹脆單膝跪地,讓你坐在他屈起的左腿上,當起了人體椅子。 你也沒有拒絕,反而擡起頭,對着一邊沉默的基根,擡起你的左腳。 “基根神父,麻煩你,幫我擦擦腳吧。” 他沒有猶豫,走到你面前蹲下,擡起你的左腳,放進懷裡,又掏出随身攜帶的面巾紙,開始擦去上面的血迹。 你的腳長得很美,線條流暢又不幹瘦,足弓的弧線像完美的橋,腳趾圓潤可愛,染上血迹反而像藝術品。 在基根替你擦腳的時候,你伸手,從他的衣領裡拉出他佩戴的十字架。 你盯着手心裡的十字架,輕聲說:“基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告訴我,眼淚流幹就會變成怪物,我似乎從未見過你的眼淚。” 基根的動作一頓,又繼續着自己的工作,仿佛給猶大洗腳的耶嘦稣。 你俯身,湊近他,在他耳邊說:“你這個怪物。” 這一次,基根停下動作,側頭與你對視。你能看到那雙藍眼睛裡冰涼的笑意,的确,他在笑,但沒有任何笑意。 你們距離很近,近得像要打架或者嘴唇打架。 但是,你們都沒有。 你舉起右手,握拳輕輕擊打在心口,讓他送給你的印章戒指蘸取你的心口血液,然後在基根額頭印下一枚......倒着的十字架。 基根沒有阻止,也沒有閃躲。 “YN,你很快就會發現,”他開口了,聲音依然很輕柔,“交易你這條命,尚且有兩百萬這一串數字。” 你不喜歡聽“兩百萬”這個詞,于是你皺起眉。基根看到了,隻是笑。 “但是當你的靈魂被放上交易台,可能什麼也沒有。” 三 你退回柯尼格懷中,開始因失血感到困倦。 柯尼格單手就能将你完全摟在懷中,他一直維持着單膝跪地的姿态,直到141醫院的救護車趕到。 你略微轉頭,看到子墨似乎抓住了一個俘虜。他淡定地伸手進那人嘴裡,當然隔着一層手套。伴随着那人痛苦的嗚咽聲,子墨竟徒手拔出兩顆牙齒。 裡面應當是有毒藥。 隻不過因為子墨粗暴的動作,那人另外幾顆牙齒也松動了。 “好了,把他帶回去吧,我明天晚上再問他點小問題,今天加班過度了。” 子墨扔掉那隻被污染的手套,看起來有點嫌棄。 141另外幾人押送着俘虜上車,非常适應被子墨命令的樣子。 你以為自己已經變成狼滅了,但看到被拔牙,還是忍不住呲牙咧嘴起來。 對啊,比起這些人,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柯尼格将你橫抱起,似乎打算陪着你去醫院。普萊斯走到你身邊,平靜告訴你:“YN,養好身體,三天後你還要參加你父母的葬禮。” 他吸了一口煙,朝着已經落下的太陽吐出煙圈。 “你知道的,對于恐怖分子的惡行,我們有時候也無能為力——哦,真完美的煙圈。” 你有些發愣。 “所以,141會和伏虎會一起,為你和耀祖那可憐的死于恐怖襲擊的一對父母,舉辦隆重的葬禮。” 他伸出手,輕輕拍拍你的頭,就像個慈愛的長者。 “我早說過,你已經是141的一員了,喪葬費用不用擔心。” 你想,這也許就是蓋棺定論了。 為你和父母今生這唯一一次的相會,為這孽緣,畫下休止符。 失去意識之前,你感到柯尼格緊緊握着你的手。 你忍不住想,也許,這人世間所有的相會都是一生隻有一次。 那麼你和141呢? 你和他們的相會,最後會是怎樣一個結局呢? 你反握住柯尼格的手,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你竟然會開始在有關于“以後”的設想中,加入141的存在。 人的适應力,真是可怕。 四 格瑞夫斯來探望你的時候,對你發出狠狠嘲笑。 “小騙子,你是我見過進醫院最頻繁的人,沒有之一。” 你随即冷笑一聲,輕聲回複道:“格瑞夫斯,你是我見過被我拒絕最多的人,沒有之一。” 你雖然還很虛弱,但你依然可以頂嘴,還能紮小老闆的心,可怕得很。 “老闆,冷靜啊,不能襲擊傷員!” “格瑞夫斯,我看人家YN小姐也沒說錯。” “是啊,格瑞夫斯,真替我們暗影丢人。” 你看着氣呼呼的格瑞夫斯,忍不住露出笑容。你又向他伸出手,梅開二度:“菲利浦......” “你以為我還會上當第二次?” 這麼說着,他還是順從地走到你病床邊,握住你的手。 “......我隻是想看看,你又想說些什麼。” 看到這一幕,其他影子紛紛捂臉。 “這一次,”你輕聲說,“我沒有流太多血,你給我的血,我努力保存好了。” 你拉着他的手,放到心口處。 “感受到了嗎?它們在幫助我的心跳動。” 你看到,紅潮竟然緩緩爬上格瑞夫斯的耳朵。 然後,你聽到角落裡,幾個影子在竊竊私語。 “喂,拆尼斯女人都這麼說情話的?” “太讓人害怕了,這誰扛得住啊!” “我聽說拆尼斯教育特别嚴格,每天一篇作文,YN小姐寫作文肯定很厲害。” 你得意地想,那是當然,《高考滿分作文》你可是背了不少。 這時,又有人走進病房,是伏虎會的馬先生。 “YN小姐,我給你帶來了慰問品,希望你的身體早日康複,耀祖很擔心你呢。” 你盯着那張酷似周潤發的臉,忍不住在内心感歎:靠,真帥。 你又看向馬先生身後的伏虎會成員,發現他竟然長得像張耀揚。 靠,也好帥。 卡厄斯怎麼回事,難道來這裡混還要顔值過關嗎? 什麼時候能來一個長得像金城武的頭目?你絕對馬上叛逃141,投奔阿武。 馬先生做事說話都很有分寸,他略微對你表示過關心之後就離開了,并沒有強行讓你和他社交。 其實你倒是不介意,因為和帥大叔聊天,身心都愉悅起來了...... 目送馬先生消失在門口,格瑞夫斯淡淡道:“伏虎會的實力很強大,看來小騙子你靠山不少。” 能被暗影公司的老闆誇獎,看來伏虎會的确已經發展壯大。 但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呢? 從小你就明白一個道理,自己不能做主的事情,就算不得數。除非你當上伏虎會老大,否則這個勢力就和你沒關系,哪怕你的親弟弟已經是裡面的骨幹成員。 甚至,你聽說馬先生沒有孩子,他把耀祖時常帶在身邊,很有當義子的意思。 尤其是......你垂下眼,你這個親姐姐又幫他排除了障礙條件,大膽當了一回殺馬客和殺蝶客。哪天耀祖開始姓馬,你都不會奇怪。也許還會改名字,改成啥呢? 馬爾福。 你被自己的爛梗逗笑,卻被格瑞夫斯錯誤認為,你在對着他調情。 沒辦法,誰讓你現在沒什麼力氣,大笑也像在妩媚地笑。 他無視擠在角落的影子們,俯下身,在你嘴唇上印下一吻。 沒有煙味,反而是薄荷糖的氣息,甜甜的。 于是,你舔了舔他的唇瓣。 格瑞夫斯呼吸一滞,立刻就要加深這個吻。 不料,又有人來了。 這次進來的是基根,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 基根竟然穿了很正式的黑西裝,看起來是專門根據他身材定制的,每一寸布料都非常服帖。 你控制不住看他,卻又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在看他。 于是你轉過頭,看到站被打斷操作一臉便秘的格瑞夫斯,忍不住笑了。 “YN,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基根走到你身邊,溫柔詢問道。 你好奇地盯着他後面那些人,随口答道:“嗯,還行。” 基根适時為你介紹:“YN,這些是從蘇魯王宮來的先生們,替下一任蘇魯王帶來他的慰問。” 五 泰倫斯王子——不,現在應該叫泰倫斯王儲,顯然是個大方的人。不管是花大價錢找暗影公司綁你,還是這次送來慰問品,都是大手筆。 尤其是那一顆鴿子蛋一樣的訂婚戒指,巧合的是,它也是玫瑰花的形狀設計。 格瑞夫斯已經帶着暗影的人離開,顯然是意識到這不是可以旁聽的場合。 你在基根的幫助下坐起身,無所謂地把訂婚戒指拿起,戴到中指上,竟是完全合适的。 所以,你的身嘦體數據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向YN小姐轉告吾王的話——”其中一位王宮大使裝模做樣道,“鑽石不重要,我隻想看它出現在我的未婚妻手上。” 你偏頭,頗有些挑釁地問這位倨傲的使者:“我有個問題想問。” “小姐,請問。” “那位側妃大人......她和王儲殿下訂婚的時候,也有這麼大的鑽戒嗎?” “那當然是沒有的。”使者像是感覺不到你的不友好,淡定道,“隻有YN小姐您有這樣的殊榮。” 你假笑起來,陰陽怪氣道:“那真是榮幸啊。” 一個彈丸小國,跟你玩這套,拆尼斯拍的宮鬥劇怕都是比他們的宮廷鬥争精彩。 你悠哉遊哉舉起右手,上面有兩枚戒指:中指的鴿子蛋訂婚鑽戒,無名指的印章戒指。 “好看嗎,基根?” 你承認,你是故意的。因為在你接受這枚戒指的那一刻,代表着你已經默許這場求婚,即使男方一直缺席。 從這一刻開始,你就已經是南烏列島及蘇魯聯合王國準王妃冕下。 而你,想要基根見證這一刻。 你聽到他笑着說:“很美。” 使者們也很識時務,沒有過多打擾你休息,留下半個房間的慰問品就走了。 除此以外,他們還留下一封邀請函,有關聖誕拍賣會。泰倫斯王儲邀請你和他同行,甚至為你準備好了晚禮服和裝飾珠寶。 這樣,你可以不用去大廳和别人坐在一起,而是和他去貴賓包廂。 你覺得那枚訂婚戒指有點重,于是把它取下來給基根。 “你幫我保管吧,基根,我自己怕弄丢了。” 基根接過戒指,把他捏在手心。如果不是因為那是鑽石,你懷疑基根能把它捏碎了。 他伸出手,輕撫上你的頭發,像曾經為你梳頭那樣,手指穿過你的發絲,緩緩順到發尾。 突然,他一把抓住你的頭發,把它們像緞帶一樣在手上纏繞一圈。這使得你不得不擡起頭,和他對視。 他逆着窗外的光,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你。 從你的額頭,到你的鼻尖,又下落到鎖骨......他在打量着你,帶着點若有若無的興趣。 因為他擡手的動作,你略微窺探到西裝内,發現他并沒有佩戴不離身的十字架。 你突然有一股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正躺在砧闆上,被他的眼神寸寸剖開。 你毫無辦法,你隻能任由他摧毀你的軀嘦體,稱量你的靈魂。 于是,你朝他挑起眉:“基根,我現在,值多少?” 六 他抓着你的頭發,低頭吻你。 或者說,你在和一頭早就流幹眼淚的怪物撕咬。 但,你們都很克制,沒有血腥,沒有仇恨。甚至基根吻你時彎曲的脊背,你回吻時仰頭露出的咽喉,還有被他抓在手裡的長發......都是那麼優雅。 這一次,你們都沒有閉眼。 你注視着基根冰藍色的眼睛,明明是深不見底的冰泉,但你仿佛看到,在那凜冽的藍色背後,有兩簇火焰,在靜靜地燃燒,永不停歇。 半晌,他松開你,帶着微微的喘息:“你終于學會了接吻的時候呼吸。” 你笑道:“基根,我已經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那又如何?” “也許我們應該做朋友。” 基根也笑了,還是那麼溫柔的笑容:“我們要做朋友嗎?” “當然,我喜歡交朋友。” 有一陣,基根都沒有回答,他隻是坐到你的病床邊,拿起你的右手細細把玩。 “我們當然已經是朋友了,但是......” 他湊近你,笃定道—— “我們不會隻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