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柯尼格，不要裝不在，我知道你在聽。”你不自覺嚴厲起來，“告訴我，你們在隐瞞些什麼？”　　“YN，格瑞夫斯欺負你了嗎？如果他欺負你了，我會揍他。”　　這生硬的轉折......你繼續堅持：“柯尼格，不要岔開話題，你們到底瞞着我在做什麼？是不是和幽靈有關？”　　這時，對面響起一些嘈雜的聲音，三秒過後，普萊斯的聲音響起。　　“YN，你安心在暗影做客，最多後天，我們就能來接你，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操心。”　　從剛才開始，你就隐隐有點上火，此刻終于壓制不住，怒道：“什麼意思？什麼叫我不需要操心？當初是你們告訴我，141已經是我的家，作為家裡的一份子，我沒資格知道你們在做什麼？”　　“YN，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你們沒把我當成自己人，對嗎？我還是那個囚犯，對不對？”　　突然，電話對面又換人了，這一次換的人，出乎你的意料。　　“YN.”　　你一愣，心髒随即漏跳一拍。　　“西蒙。”　　你完全可以區分兩個幽靈說話的區别。　　和你熟悉的那個，說話總是有一股疲憊感，好像他昨天晚上沒睡好，要随時回床上再睡個痛快。後來出現的那個，說話帶着尖銳的笑意，仿佛時刻在壓抑着什麼，很快就會引爆。　　“所以你一直沒有消失，也沒有被另一個你抓起來，甚至普萊斯他們都知道你的存在，對嗎？”　　隻有你，什麼都不知道，像個傻瓜一樣。　　西蒙停頓了好幾秒，聲音有些艱澀，側面回答道：“一開始，隻有普萊斯知道。”　　“其他人呢？什麼時候知道的？”　　“葬禮。”　　也許其他人之前就有猜到，但他們出于默契和對普萊斯的信任，都沒有明講。在葬禮之後，他們各自的猜想得到了确認。所以，他們才對幽靈有些不合理之處視而不見。　　隻是，沒有一個人打算和你交流。　　你想起另一個幽靈企圖帶你去參加真正的葬禮，普萊斯也沒有拒絕。那個時候大概就是一次試探，試探那個幽靈到底想做什麼。

也是因為普萊斯清楚一切，鬼臉才來得這麼及時，消防車也來得恰到好處。　　的确，你想起來了。當你倒在地上，對着燃燒的教堂感慨人生的時候。兩個幽靈的确在說着什麼，你記得其中有“謝菲爾德将軍”這個名字，出現了好多次。　　你好像還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因為你又在神遊，所以好半天你都沒說話，西蒙感到不安。他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開口：“YN——”　　“把電話給另一個幽靈。”　　對面不說話了。　　“怎麼了？你們不是在一起行動嗎？你們不是集體參加安保任務嗎？把電話給他！”　　西蒙大概是按響了免提，你聽到基根勸道：“YN，不要意氣用事。”　　和你的猜想逐漸重合，141的人現在和另一個幽靈不在一起。那個幽靈剛才給你打了一通電話，沒接通，而後就關機了。　　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且141的人都知道，甚至是鬼臉西蒙·萊利本人也清楚。　　而且這個事，一定是不妙的，是你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所以他們每個人都瞞着你。　　你的聲音逐漸尖利，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西蒙·萊利，我要見你，立刻，現在。”　　基根還在勸：“YN，你太激動了，深呼吸——”　　“少廢話，我現在就要見到西蒙·萊利。”　　那邊，就連柯尼格都加入了勸說你的行列。一群大男人，七嘴八舌的，吵得你頭疼。你大概聽出，有普萊斯、（鬼臉）西蒙、基根、柯尼格、肥皂，子墨和蓋茲沒在。　　極度憤怒之下，你的腦袋開始變得極其好用。你記得昨天你參觀整個房間的時候，打開過那邊梳妝台的底層抽屜，裡面有一把精緻小巧的女士手槍。全粉色的□□，一看就是給女孩子準備的。　　你捏着手機，沖到梳妝台面前，打開抽屜，那把粉色□□果然還在。　　“聽見了嗎？我現在就要見你，西蒙·萊利！否則，我就一槍崩了自己！泰倫斯需要我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你把手機打開免提，将手槍貼近麥克風，上膛、打開保險。　　“我不是在說笑，如果被泰倫斯王儲殿下發現，你們逼死了對他還有用的王妃，你們覺得他會怎麼想？”　　真可悲，從頭到尾，你都隻有這條命可以作為籌碼。　　但那又如何？　　你給得起，你不怕輸。　　“我給你們五秒時間考慮，五。”　　你開始倒數，同時将槍口對準太陽穴，手指扣住扳機，等待按下的那一刻。　　“四。”　　“三。”　　“好，我同意。”西蒙·萊利的聲音似乎有一絲顫抖，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錯覺，“我來接你。”　　——“恐怕不行。”　　喬伊解鎖了你的房間門，那裡站着格瑞夫斯，後面是埃裡克森和喬尼。　　“小騙子，你哪裡也不許去，這一周隻能呆在暗影基地。”　　二　　“看來你很喜歡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格瑞夫斯走進你的房間，“你的猜測沒錯，這個房間就是給你的。它原本死氣沉沉，像變質的奶油蛋糕，但現在它的主人來了。”　　——“YN，你令這裡蓬荜生輝，所以，不要離開，好嗎？”　　你很少——不，是從未聽過格瑞夫斯這樣近乎于請求的語氣。然而，越是這樣，你越覺得事情恐怕比你想象中更惡劣。　　雖然小老闆的話令人動容，但此時此刻的你，油鹽不進。　　你沒有放下槍，也沒有挂斷手機，淡定道：“給我準備一輛車，格瑞夫斯，否則你會又一次委托失敗。如果保護的蘇魯王妃死在你家裡，恐怕你以後在這邊都接不到生意了。”　　“小騙子，你别鬧了。”　　深吸一口氣，你轉移槍口，對着左手掌掌心，直接開了一槍，沒有任何猶豫。就像你當初用刀捅穿克魯格的左手一樣，現在的你們，在這裡擁有同樣的貫穿傷口。　　！！！　　格瑞夫斯大驚，他條件反射想要跑過來，卻見你又把槍口移回太陽穴。于是，他立刻停止腳步，不再敢動彈。　　“明白了嗎......我的決心？”　　血液淅淅瀝瀝而下，将你的整個左手都染成紅色。那些紅色從你的指尖滴落，在地面彙聚成水窪。　　手機那邊也聽到了槍聲，聽到了你忍痛的疑問，他們知道你中槍了，知道你對自己開槍了。當即亂成一團，喊什麼的都有。　　你疼得全身都在抖，可是你沒有辦法了，你隻能這麼做。格瑞夫斯不相信你會開槍，141的人其實也不相信，他們都覺得你是個惜命又膽小的人。　　的确是，你不想死，你害怕死。　　但有的時候，有些底線，你一步都不想退。　　幽靈......那個家夥，是個讨厭的人，絕對不是你喜歡的菜。不說當男朋友，當朋友你都嫌煩。　　不坦率、嘴臭，有時候做事還比較沒下限。　　可是，也是他，第一個看出你坐在輪椅上扮演布娃娃的痛苦。也是他，帶你去了真正的葬禮，陪同你一起，把那些痛苦的回憶燃燒。　　有那樣痛苦的人生，有那樣慘淡的結局，他依然克制住自己，在對你做了過分的事情之後，會來找你道歉。　　當然，更重要的是。　　現在，不管是141的人，還是暗影的人，都不約而同對你進行隐瞞。好像本不是一個陣營的他們......都抛棄了那個幽靈。　　恰逢這一切噩夢開始的時候，你的處境。　　你命令道：“給我一輛車，立刻！”　　三　　格瑞夫斯為你準備了一輛保時捷。　　聽到動靜，不少暗影都從宿舍出來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格瑞夫斯叫的。　　你沒功夫注意這些，隻保持着和其他人的距離，确保他們不會撲上來搶走你的槍。　　“YN，至少讓我幫你包紮。”　　格瑞夫斯拿着影子遞過來的醫療箱，表情甚至有點可憐。　　你毫不動搖，槍口依然在太陽穴，略一偏頭道：“放進副駕駛，我自己知道包紮。”　　傷口好像連接了你的心髒，正在随着你的每一次心跳突突地疼。你全部壓制下去了，面色慘白但面無表情。　　“讓你的人全部退到那邊去，快點。”　　格瑞夫斯沉默兩秒，頹然低下頭，按照你的要求發布了命令。　　影子們全部往後退，就像節節敗退的狼群。　　可笑的是，他們的敵人其實隻有你，一個弱小無助的女人。　　你不知道這世界上的刀劍相向是不是都這樣，愛與恨纏鬥在一起，分不開、理不清。你當然知道格瑞夫斯會服軟，很大原因是他在乎你。　　而你，在對他進行以愛為名的傷害。　　你坐進保時捷的駕駛座，忍着劇痛，用受傷的左手關上了車門。你不敢賭，不敢放下右手的槍，不敢停止威懾。暗影和141一樣，都是絕對的精銳。　　“對不起，菲利浦，我會回來好好道歉的。”　　你向他苦笑了一下，腳踩油門，駕駛着保時捷離開了暗影基地。開出去十分鐘以後，你才敢放下手槍。　　你猜格瑞夫斯大概在車上安置了追蹤器，但你無所謂，你隻需要見到西蒙·萊利就行，那才是你的目的。　　具體地點，也很好猜。　　——新世界大酒店。　　泰倫斯王儲為什麼要安排暗影把你從那邊接走，證明那邊一定有大事情發生。　　電話依然沒挂斷，你開口：“喂？”　　柯尼格的聲音立刻傳來：“YN，我讨厭你這樣。”　　“是嗎？那抱歉了，但我也很讨厭你們這樣瞞着我。”你冷冷道，“尤其是你，柯尼格，我以為你是絕對不會欺騙我的。”　　柯尼格似乎想說什麼，但你打斷了他：“讓普萊斯接電話。”　　你聽到一段争執聲，十幾秒鐘以後，普萊斯的聲音響起。　　“我明白了，YN，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四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種國家，孱弱到極點，内憂外患不停。他們沒有成體系的國防系統，甚至為了維持這個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體系，賣麻藥的錢也是關鍵的一環，是無可奈何之下的救命錢。　　因為，有人不想要他們強大。　　他們強大了，那些人還怎麼獲得廉價原材料呢？　　“西蒙，剿滅毒枭，就是你們這次的任務。”　　光榮、正義，似乎沒有問題。　　隻是......如果，這個毒枭是生活在上述那種國家當中的呢？　　無所謂，反正販賣麻藥，一定是錯誤的。　　隻是，當時的西蒙·萊利還不知道，當他和他的小隊，被毒枭抓住，遭受痛苦折磨的時候。另一支小隊，以幫扶他們這支特遣隊為理由，發動了武裝入侵。　　一切，都隻為誅殺這個國家剛歸國的核武器專家。　　最終，回到嘤國的西蒙·萊利千瘡百孔，卻也不得不接受一個荒謬的事實。　　——他和他的小隊，隻是一個引子。　　他的隊友，他的家人。　　白死。　　他隻是一把随處可見的尖刀，隻是一把破損的尖刀。　　他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就在這時，一個叫普萊斯的家夥，向已經變成幽靈的他伸出手——　　“加入我們嗎，西蒙？”　　五　　“曆史上，艾美莉卡記載的類似事件有兩次。”　　普萊斯沉穩向你解釋着。　　“來自另一個平行時空的自己，雖然聽着很不可思議。”　　“第一例是發生在艾美莉卡拉斯維加斯，一個男人因為服從家庭安排，和不愛的女人結婚，放棄了相戀多年的女友。後來，他那沒有感情的妻子出軌、賭博，但他的前女友卻和另一個男人結婚，并輔佐那個男人創辦了一家互聯網公司。極度悔恨之下，他殺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後吞槍自盡。後來，他再醒來就在另一個世界了，這個世界的自己，堅定和女友在一起，現在是一家餐飲公司的老闆。”　　你覺得有點荒謬，但不是為這個神秘事件的設定，而是普萊斯的态度：“所以你早就知道，甚至上報給了你背後的人對吧？你不用驚訝我問這些問題，我不是傻子，拆尼斯的權謀劇我可看了不少，推薦你一部吧，《大明王朝1566》，很好看的。”　　普萊斯頓了一秒：“好，我會去看的。”　　“為什麼要瞞着我？和那個幽靈有關吧？另一個世界的幽靈，想幹什麼？”　　普萊斯苦笑着說：“YN，你的确很聰明，不愧是高材生。”　　接下來，普萊斯告訴你的事情，讓你忘了草率包紮的左手，直接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六　　幽靈最直接的目的，是聯合東歐某極端（）首領馬卡洛夫刺殺謝菲爾德将軍。在籌劃的過程中，他又取得傭兵組織奇美拉的幫助，打算炸毀整個拍賣會。同時，欺騙南烏人，讓他們以為可以分一杯羹，拍賣會上的很多藏品價值連城，賣掉一個都能購買不少軍火。

對于南烏人會被當成替罪羔羊的事，你完全不感興趣。他們追殺你這麼多次，你沒那閑心同情他們。反正他們也是真的打算搶劫拍賣會，不是嗎？　　“奇美拉？那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幽靈能和他們聯系上？”　　“是我拜托克魯格牽線的。”　　聽到克魯格這小子的名字，你都快氣笑了。捏馬的，你要是有他這個搞事的精力和熱情，你早就考上清華了。　　“然後呢？”　　“我們買通了謝菲爾德身邊的人，确保他不知道這次襲擊，然後暗中轉移了一些人。”　　所以，王儲才會拜托暗影公司将你帶走，因為他還需要你，他不能讓你死在那裡。　　但很快，你注意到普萊斯有個用詞很奇怪。　　“我們？想暗殺謝菲爾德将軍的，不是隻有幽靈嗎？”　　瞬間，你明白了什麼，如墜冰窟。　　“普萊斯，你們也想要那個謝菲爾德死對不對？”你不自覺尖叫起來，但很快你又反應過來，“不，不是你，不是141，是你背後的人......可能又是一個将軍或者什麼的，他想要自己的政敵死掉，對不對？”　　普萊斯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你的猜測。　　“從始至終，你們都知道那個幽靈想幹什麼！你們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的掙紮，但是你們沒有阻止。你們反而利用他的仇恨，想要他的計劃成為你們鏟除謝菲爾德的工具！”　　你渾身顫抖着，眼淚一顆一顆滑落。　　“為什麼......為什麼可以做出這麼殘酷的事情？！”　　你淚流滿面。　　“你們不如一刀殺了他！”　　“YN，謝菲爾德......想要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别無選擇。”　　第一次，普萊斯的聲音如此疲憊，仿佛他已經背負着這些苦痛行走了好久好久，他的四周都是沙漠，沒有任何人煙，沒有方向。　　這個瞬間，你突然明了。　　世界不是言情劇，不是童話書，世界就是世界。　　你也許可以指責普萊斯，指責基根，指責柯尼格......指責他們背後的那個人，甚至指責謝菲爾德。　　那樣，你可以迅速爬上道德高地，顯得你高貴又純潔。　　但其實呢，你毫無作為，你除了發洩自己的情緒以外，做不到任何事。　　把道德和良心做成号角，拼命吹響也沒用，因為——　　“我知道，普萊斯，我能理解……有時候，犧牲良心比犧牲性命困難多了。”　　你踩油門，拼命趕往新世界大酒店。　　“正是因為我理解這些……所以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到那個幽靈身邊......就像另一個幽靈，也曾義無反顧向我跑來。”　　說完，你不等那邊有反應，立刻挂斷電話。　　你的情緒，前所未有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