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看着眼前的神色沉沉的越向燭,樓心月總覺得好陌生,簡直不像是他本人了一樣。
又或者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樓心月的心髒随之漏跳一拍,她回望時,越向燭卻又換上一副擔憂的模樣,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
越向燭搶先開了口,說道:“心月姑娘去哪了?叫我好找。”他的語氣一半是憂心,另一半是微微的愠怒,唯獨沒有方才那一瞬的晦暗難言。
她瞧了瞧他身側站的那麼許多人,一想到他們對樓家兩姐妹做的事,就不免有些憤恨。
幸虧樓心月是個活了那麼那麼久的妖怪,否則哪裡忍得了這樣荒唐的事?
她順着越向燭的意思,說道:“貴府中的園林怪石嶙峋,錯綜複雜,一時不察才走錯了路。”
越老爺似乎對她這番描述很是滿意,連連點頭:“是了,是了,越某實在是歡喜這些别樣脫俗的景緻,不想倒成了姑娘的煩惱。”
“怎麼會煩惱?實不相瞞,我也是瞧得入迷了。可見越老爺實在是個心思細膩深沉之人,否則家中的景緻怎麼會這樣一環連一環呢?”
聽到她說到“深沉”二字時,越老爺下意識望向了越向燭的方向。身為旁系,心思太多總是會叫主家之人忌憚的,也不知道這個姑娘此番話是有意還是無意。
越老爺揣揣不安地想着,在确認越向燭的神情并沒有半點兒變化時,才暗中松了口氣。他心中想到,果然與族中傳言不錯,這主家的三公子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天真纨绔。
他轉而又慶幸,多虧了主家派來的人是越向燭而非他的長姐或是二哥,越意商和越炎武都不是好糊弄的主兒。若是讓主家的人知道那件事……他有十條命都不夠罰的。
思及此處,越老爺忽覺後背涼津津的出了一身冷汗。
回神時,身旁的越向燭和夫人都在看着自己,前者疑惑帶笑,後者帶着幾分關心。
“四叔,既然心月姑娘找到了,侄兒也不多叨擾了。”越向燭微微笑着,說完,也不等越老爺說“好”或是“不好”,就自顧自地領着樓心月往正門走。
越老爺反應過來,立刻吩咐道:“去送送三公子。”
出了越府後的越向燭似乎興緻不高,而樓心月亦是懷有心事,便沒太在意他情緒上的細微變化。
回到長夜樓的庭院這一路上,二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直到在庭院前分别時,越向燭才終于說:“心月姑娘早些歇下吧。”便沒了後話。
二人各自回屋。
樓心月沒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第一時間去了以芊那裡。
這會兒屋子裡别無一人,隻不過有股飯菜香。她越過屋内繡着花鳥的屏風,走到床榻前,才看到以芊已經醒了,不僅醒了,還很有胃口地大口吃着東西。
樓心月無奈地坐到床邊,皺着眉看她。
“姐姐!真是你啊,那些仙女似的侍女告訴我是一位叫樓心月的姑娘救了我,我還有些害怕是不是什麼圈套呢,這會兒看到你才放心了。”以芊吃了一半,嘴裡的吃食還沒有全部咽下,含糊地說着。
“害怕?我看你一點兒都不怕。”她伸出食指輕輕地戳了戳以芊塞滿食物鼓起的臉頰。
以芊連忙嚼了幾下,把吃的盡數咽了下去,又拍拍胸口,臉漲得通紅。樓心月見狀,隻好遞了杯水給她,以芊接過,才就着盞中的水順了下去。
“姐姐。”她說着,就一掀被子,準備起身時,忽然感受到身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疼得她直不起腰,又倒了下去。
樓心月扶着她躺下,“有話就說,偏生折騰自己做什麼?”
以芊平躺在床上,可憐兮兮地說道:“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若是姐姐願意幫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好啊,事成之後你就變成一塊肉讓我吃了吧。”樓心月皮笑肉不笑地吓唬她。
小姑娘猶豫了會兒,才頗有舍生取義的氣勢地說道:“好吧,隻要能救出姐姐,被你吃了也行。”
“就知道你要說這事。”樓心月擺擺手,不再捉弄她,恢複了正經的樣子,“越家那件事我已經都清楚了,你姐姐我會想辦法救出來,你不必擔心。我也不吃你,人肉難吃得要命。”
“你當真吃過人!”以芊瞪大了眼睛看她。
“你可經曆過荒年?那會兒的妖若是挑食,隻怕會餓死。”
“可你不是不用吃東西的花妖嗎?”以芊覺得似乎有些不對。
“花妖固然可以以天地間的養分而活下去,可那會兒土壤都有劇毒,那地方也不見天日。隻有人的屍體和妖的屍體。”樓心月不願意再回憶這段屈辱的記憶,就沒再說下去。
以芊也沒再追問,隻是有些心疼地看着樓心月。
“總之你安心養傷便是了,若是有人問你什麼問題,你隻裝作一問三不知。”樓心月替她緊了緊被子。
“什麼人?”
“燼陽的人。”
翌日,為了以葉和那隻被抓去的妖能少受越府那夥混蛋的折磨,樓心月趁着月黑風高便再次來到了越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