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某日的清晨,樓心月在九宜山林中吐納,恢複妖力時,見到晨起的影妖,覺得似乎哪裡變了。
那張臉并沒有變化,可樓心月就是覺得它黯淡了許多。雖然黯淡,她反而更覺得熟悉了。
于是她試探性地喊眼前熟悉的影妖:“多夜。”
“果然是你。”多夜微微地笑了,“何時醒的?你此世叫什麼名字?”
兩妖已經百餘年未見,此時相顧竟然無言,隻是先叙些不重要的閑話。
樓心月自然沒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斷虹刀的下落。
“一百多年前,你忽然暴斃,斷虹刀落入元夕手中,可又有一日,斷虹刀卻失竊了。”多夜說道。
自她死後,多夜也曾經尋找樓心月的屍身下落,可她似乎被藏了起來,多夜苦尋百年未果。索性也不再尋她,樓心月畢竟是自己會複生的。
于是她決定先替樓心月将愛刀找回,然後再等她複生。可斷虹偏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找不到去向,不知究竟是誰有這樣大的能耐,從妖王手中竊劍。
一直到三年前,多夜在尋找斷虹刀的途中,忽然聽一些小妖在讨論前妖王的事。
兩妖争王一事本就是妖族中讨論度最高的話題,多夜也早就聽習慣了。可這回不同。
隻聽它們說道:“你可知灼華大人是被該死的熊妖害死的?”
旁邊一個小石妖見怪不怪地說:“我當是什麼新鮮事,這不是妖族盡知的事兒麼。”旁邊還有些小竹妖、小樹妖等附和了幾聲。
小草妖又說:“诶!怎麼你們都知道?”它故作深沉地長歎一口氣:“那這件事,我保證你們全都不知道!”
“我見過灼華大人的斷虹刀——”小草妖得意地雙手環在胸前。
竊聽中的多夜忽也來了興緻,便打起精神仔細聽。
“那你說,你在哪兒見到的斷虹?”小妖們齊齊問道。
小草妖沒想到它們還會追問,便支吾了,“其實,其實我沒見到斷虹,但是!住我隔壁的有一個藤妖哥哥,他見過的,在一個蛇洞裡面。”
小妖們聽到蛇洞就渾身打寒戰,“你扯謊便扯謊,何故提那吓人的勞什子!”
是的,雖然是妖,但妖也有妖怕的生物。
小草妖鄙夷地看着膽小的小夥伴們,不屑地“嘁”了一聲,“一群膽小鬼!”
多夜走到小妖們身邊,小妖們都是年歲修為不足的妖,隻半化成了人形,身上還有着原身的特點,這會兒突然見到一個完全化身為人的妖,紛紛躲在樹叢之後,眨着眼睛看她。
“大妖——”“大妖啊!”“你,你要做什麼!”
大抵是因為它們剛才讨論的内容是妖族禁忌,若是被元夕一派的獸妖聽到了,怕是要被活生生打死。
所以才這樣害怕突然出現的大妖,大妖又并非同它們一樣是草木之妖。
妖族中還有個共識,凡是獸妖,大多是屬元夕一派的,而灼華曾經為着草木之妖争取妖族地位,所以深得各類草妖、木妖、石妖等的喜愛。
多夜蹲了下來,和小妖怪們保持同樣的高度,溫和地說道:“你們不認得我麼?”
這時,小草妖靈光一閃,眼前的大妖越看越眼熟,它從樹叢後走出,呆呆地指着大妖:“你是灼華大人的朋友,你是影妖多夜!”
托灼華——也就是前世的樓心月——的福,多夜被元夕追殺,同時因此,她在妖族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多夜滿意地點點頭,“所以,你們說的蛇洞在哪裡呢?”
“我……”小草妖猶猶豫豫地說,“其實隔壁的藤妖哥哥為了證明斷虹刀真在蛇洞那裡,便又去了蛇洞,至今……至今已然多年未歸了。我隻知道他去的方向大約是西南方。”
多夜回憶到這裡,便對樓心月說,“後來我查了那地方西南邊的蛇洞,發現那個方向上的蛇洞竟然密密麻麻的數以萬計,俨然是巨型的大蛇窟。”
樓心月料到尋找斷虹定然困難,于是沉默半晌,“無妨,再難也得去一趟。”
“阿樓。”多夜說,“你先将傷養好,之後我會陪你去的。阿樓……這個名字還真是不習慣。”
樓心月輕笑一聲,“當初叫灼華時,你也是同樣的話。”
多夜也輕輕地笑,回憶往昔,臉上浮現出感慨之色,“是啊,在我的印象中,你還是初見時那個在霧心墳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花妖。裴柳兒,我還是習慣這個名字。”
幾日後,樓心月的傷勢卻仍然沒有好轉。
多夜皺眉反複替她把脈,口中喃喃道:“不應如此啊……”
“怎麼了?”
“你的傷并不是大傷,按理早該痊愈了。”
“燼陽血對我無用,這一點我早就驗證過。可那日她的血竟然能與我的血相融。”
樓心月将那日交戰時的細節全盤托出,多夜又陷入沉思。
良久,她才得出一個結論:“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的,你的根源許是與燼陽之人有關麼?這件事更驗證了我的猜測。也許你的妖力和燼陽之力本是同源,說不準你能吸收燼陽之人的力量來恢複你的妖力。”
這個假設說得十分荒謬。燼陽,妖,兩個完全對立的身份,她樓心月怎麼會和天生克制妖族的燼陽是同源?
可多夜說得極為認真,樓心月蹙眉,“你既如此說,我試試也無妨。”
“你現下的狀況遇上燼陽實在劣勢,待我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