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霧重,一聲疾呼刺破了早春寒涼的山夜。
元夕從夢中驚醒,猛然從冰冷的石床上坐起,眼神仍舊混沌茫然,夢中那副可怖的場面似乎還未散去。
狼妖有極就住在隔壁洞府,聽到元夕的聲音便趕了過來。
有極單膝跪在石床邊上,關切地問元夕發生了什麼事。元夕驚魂未定,勉強道:“有極,我又看見她了,她回來了,她一定回來了。”
這一百年多年來,元夕經常做着同樣的噩夢,夢中那個被她殺死的妖會回來,向她索命。
有極伸出雙手去握住元夕的手,安撫道:“王,她死了一百多年了,我親自将她扔入亂葬崗,不會有錯的。”
可元夕總覺得不安,尤其是最近,這樣的夢越來越頻繁了,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近日有了斷虹的消息,你明日啟程,去把它帶回來。”元夕定定地看他。
“是。”
虺山有斷虹刀線索的消息不胫而走,除多夜外,還有一些妖得知此事。
虺山蛇蟲衆多,瘴氣也較别處更重,成了一道隔絕外界的天然屏障。
蛇族大多不與其他妖族來往,生而自傲冷情,其中最甚者正是虺山中的萬蛇之主——玄婳。
蛇族甚至自誇,若是一百年前其主玄婳同元夕、灼華一争妖王之位,誰輸誰赢其實難定。奈何玄婳無心世事,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因為樓心月堅持隻身入虺山,多夜怎麼都拗不過她,隻能将自己所知的玄婳的事盡數告知與她。
“黑蛇玄婳,毒性奇烈,又擅絞殺,幾乎不通情理,性狡詐,善僞裝,行事難以捉摸,全憑她一時興緻。如今斷虹刀極有可能在她手上,你非全盛狀态,若是遇上恐怕難以取勝,能暗取斷虹最好,若是不行……”
多夜想了想,又說:“玄婳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隻是蛇族有一些共通的弱點,你可盡力一試。眼鈍,懼怕寒冷、雄黃,脊柱脆弱,或是攻其七寸,應當都能起到一些作用。”
“嗯,多謝。”樓心月拿上在城鎮中随意買的鐵刀,囑咐她道:“你在附近等我,萬事小心。”
“這話應當我對你說。”多夜笑了笑,“萬事小心。”
多夜看着她往那片瘴霧濃郁的山林走去,不禁歎息,自相識以來,她總是自己去做一切事,而自己除了能叮囑她一些,并不能幫上多少忙。
若是少晝在,這會兒便能同她一起進去,不必擔心拖累了她。
直到樓心月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多夜才準備轉身離去,尋個地方藏起來等她的好消息。
可她還未轉身,便感受到身後有一股鋒銳的力量刺在自己的後背,似劍非劍。
來者不善。這力量多夜是熟悉的,幾乎每個妖都熟悉。
“燼陽?你是何人?”
偏偏在這破地方碰到燼陽之人。她斟酌着不知是否應該喊樓心月回頭,這會兒說不準還沒有走太遠。
可身後的人卻說道:“我不會殺你,我要你告訴我一件事。”
“你說。”
“樓心月是什麼妖?以及她不懼燼陽之力的原因。”
原來是盯上了阿樓。
多夜并不言語,開始思索身後這人的身份,以及自己逃脫的可能性。
“看來你并不準備說。”
“阿樓的身份連我也不清楚,若你實在想知道,何不直接去問她?”
多夜随口說了幾句,拖延時間,正準備尋找機會逃走時,身後的捉妖師卻給了她意想不到的回答。
“你說的有理。”
多夜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捉妖師一揮手,一根堅韌的繩索就套在了自己腰腹之處,另一端則是套在了最近的一棵樹上。才套上的那一刻,多夜便覺得渾身脫力,無法掙脫,不禁譏諷地一笑,“這近千年的妖生還是頭一回遭了燼陽的道。捉妖師,你總該告訴我你是誰吧。”
捉妖師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朝她腳邊抛下一袋幹糧,“問你所說的阿樓吧。”
虺山。
樹木濃綠,越往裡走毒瘴便越是厚重。
這一路上,樓心月已經遇到了數不清的蛇,因為她提前服下了雄黃丹,一些小蛇直接不敢靠近她。不過偶爾還是會有一些膽大的蛇會發起進攻。但奇怪的是,不少蛇身上都有着新鮮的傷口,應當是三日之内才被誰打傷的。
眼下樓心月的妖力已經是巅峰狀态,比起一百多年前還要更強一些,為了省事,她幹脆将體内磅礴的妖力毫不遮掩地盡數釋放出來,同樣能吓退不少有自知之明的蛇。
但總有些既不受雄黃丹影響、又不自量力的蛇。
比如她眼前這一條紅紋翅蛇,它的腰身有水桶那樣粗壯,長約有十餘尺,脊背之處還長了一對小翅膀。紅紋翅蛇嘶嘶地吐着信子,警告着這個不速之客。
樓心月估摸着它有幾百年的妖齡,想必在這虺山之内還是有一些話語權的。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揮刀,轉瞬間在紅蛇的背後出現,用刀背痛擊在紅蛇的脊椎之上。
紅蛇吃痛,猛地甩打自己的尾部,抽斷了許多樹木,卻沒有一下抽到樓心月身上。
紅蛇愈發憤怒,喊道:“該死,你是從哪裡來的!”
“我從哪來不重要。”樓心月的聲音出現在林間,紅蛇卻看不到她的身影,迅速地在樹林中遊走尋找,結果又被她的刀背打到了脊椎。
它怒吼一聲,“為什麼用刀背?你瞧不起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