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倫敦炎熱得像熔爐,一直坐在封閉的馬車裡羅莎莉的手帕都快濕透了。
大概是熱氣影響了她的情緒,坐立不安地好幾次想要出去,又怕找不到布拉德利先生還會和他們走散。
靠着理智忍耐又忍耐,一陣哀嚎引發了混亂。
一個穿着樸素、灰暗的女人,抱着懷裡瘦弱的孩子止不住地哭泣。
這是一根點燃戰場的導火線。
馬匹突然被驚動了,車夫不得不使上很大的力氣讓它安靜下來。
羅莎莉坐在搖擺的車廂内,臉色泛白,她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可心裡生出的後悔又很快被她咽下。
這不算什麼,她告訴自己。
馬車門突然被打開,一雙眼睛凸出的,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朝她伸出手。
羅莎莉吓了一跳,她往後倒去。
見對方身後還跟着兩個髒兮兮、眼珠子一樣靈活的孩子就知道這是想趁火打劫。
“滾出去!”
車廂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她唯一趁手些的武器就是手上的蕾絲折扇,她朝着為首的男孩用力打過去。
扇骨上鑲嵌了幾顆菱形寶石,很快那個男孩的臉上和手臂上出現了幾條劃痕。
車夫聽到動靜立馬趕過來,呵斥:“滾遠點,你們這些肮髒的小雞仔!”
他向前想要捉住為首的男孩,卻被後面兩個孩子拉住。
“給我,小姐把你的扇子給我。”男孩爬上來,從破爛的口袋裡掏出一把短小泛着銀光的匕首,眼裡滿是兇狠的光芒。
羅莎莉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不得不同意把扇子給他。
“還有你的手镯。”
出門急,羅莎莉隻戴了一個紅寶石镯子,此刻她隻得慶幸損失少。
“趕緊離開!”羅莎莉縮着身子把背貼在内壁上,眼睛狠狠盯着對方。
男孩接過東西又飛快打量了一下金伯莉:“還有你的帽子。”
羅莎莉臉色漲紅,憤怒取代了害怕,但她還是勉強鎮定下來将華麗的帽子遞給他。
男孩轉身下車招呼兩個同伴離開。
車夫的衣服被扯壞,唯一值錢點的皮帶都被拿走了,他罵罵咧咧的。
沒人故意搗亂,馬匹很快安靜下來。
“小姐,您受傷了嗎?”車夫問,他有些不敢看羅莎莉。
他不敢離開車門附近,一邊牽着馬繩一邊盯着附近的人。
“沒事。”羅莎莉閉上眼睛平複怒氣。那些人一看就是慣犯,這裡這麼混亂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抓到他們。
這是她第一次遭到這樣的侮辱,絕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車門再一次被打開,羅莎莉如驚弓之鳥般地握緊拳頭。
是布拉德利先生和賴特先生回來了。
“該死的,我的帽子都被擠掉了,撿到他的人起碼能舒坦地過一個月!”布拉德利先生惱恨地摸了一把因為上了年紀變得暗沉的紅頭發。
“老爺,起碼你的懷表沒有被人摸走。”賴特喘着粗氣,如一條年邁的老狗。
“爸爸,你還好嗎?”羅莎莉心有餘悸地問。
兩人這才看到她淩亂的發絲。
“這是怎麼了?羅絲,你的帽子呢?”布拉德利先生吃驚地問。
羅莎莉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布拉德利先生氣得不顧場合大罵車夫看守不力。
“我會找人抓到他們,把他們沉入泰晤士河。”賴特先生說。
羅莎莉想到剛剛的事厭惡般地皺眉,又想起來這裡的目的問:“爸爸?”
布拉德利先生和賴特先生沉默下來。
“吉恩,不幸去世了。還有一些水手和後勤工。”賴特先生一邊搖頭一邊歎氣。
羅莎莉捂住嘴,不可置信。
吉恩是月亮号的船長,才三十幾歲還很年輕,最關鍵的是他是一家的支柱,他的妻子和三個孩子全靠他養活。
“威爾伯和戴維還活着,前幾年買的三條船隻剩兩條破破爛爛的還不能再使用了。”布拉德利先生靠在内壁上沉重地說。
“貨物全沒了。”
布拉德利先生和賴特先生的話,讓羅莎莉呆愣了一路沒回過神來。
死了一個船長,毀了不止一份家庭,還失去了起碼6500英鎊。
布拉德利太太直接軟倒在艾瑪女士的懷裡。
家裡瞬間亂成一團,艾瑪招呼奧莉弗拿嗅鹽,羅莎莉用力搖晃布拉德利太太讓她醒來。
布拉德利先生回來放下羅莎莉就去了本尼迪克家,商量一些後續的事。
“我,我這是怎麼了?”布拉德利太太悠悠轉醒。
“太太,您剛剛情緒太激動暈過去了。”艾瑪女士急得不行。
見媽媽醒來,羅莎莉在莉露的攙扶下坐在沙發上,腦子亂哄哄的。
回想起剛剛的事,布拉德利太太白着臉撲進沙發:“起碼6500英鎊!天呐!天呐!真是要命!”
布拉德利家的年收入3000英鎊,除去各種支出一年大概能攢800英鎊,而這800英鎊中會拿一部分去投資剩下的放進銀行儲存。
直接失去一大筆錢,讓布拉德利太太心如刀絞。
而且這還不算重新購置貨船的錢以及撫恤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