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伥的皮鞋做工精良,走起路來清脆悅耳,他邁開腳步往裡走,随着他的腳步聲響起,裡面拉扯的鎖鍊聲也越加暴躁粗魯。
甚至能看到那頭長發下蒼白瘦長的手緊緊扣地,充滿蓄勢待發的攻擊性。
裴伥站定在怪物面前,微彎下腰,一把扣住對方的下巴。
濃密烏黑的長發散開,露出了怪物漆黑無瞳的眼睛,還有被咬在嘴裡的口枷。
“呵。”裴伥挑起眉,沒什麼感情地笑了一下。
那口銳利的尖牙将黑色的口枷咬的殘缺不堪,無法合攏的嘴流下了滴答滴答的涎水,随着對方的喘.息聲,涎水順着裴伥的手指滑到了手腕。
裴伥彎着腰,看着怪物的眼神充滿詭異的喜愛。
他笑着,卻比冷漠時還要滲人。
“乖乖。”
裴伥八歲時撿的那條流浪狗就叫乖乖。
7008忍不住抖了抖。
此刻的裴伥就像陷入了自我編制的夢裡,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找回了曾經丢失的流浪狗,好像這樣就能填補他内心空虛的缺口。
怪物沖他發出威脅的嘶吼,卻因堵在嘴裡的口枷變成了弱小的嗚咽。
裴伥眼眸微眯,輕柔地托起掌心的下巴。
“餓了嗎。”
對方當然無法回答他。
被鎖了七天七夜的怪物瘦成了皮包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渾渾噩噩的頭腦連裴伥的話都無法分辨清晰,隻會沖他威脅地龇牙。
裴伥卻很滿意對方現在的狀态。
他松開手,扯下領帶,慢條斯理的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幹淨。
而後他走向閣樓角落的櫃子,打開門,裡面全部是排列整齊的血袋。
除了之前原本有的,還有裴伥臨時讓人送的。
他像挑選最優質的飼料,一袋一袋地看過去,最後拿了一袋最新的。
隻是他沒有走過去,而是拉開椅子,雙腿交疊地坐在漆黑的陰影裡。
外面走廊的燈早已熄滅,隻有那一方狹窄的窗照進了一絲不甚明亮的光。
“乖乖,過來。”他輕幽幽的開口。
7008忍不住暗罵一聲變态。
怪物嗅到了空氣中血液的腥氣,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猛地看向裴伥,發出了粗重的呼吸。
在咯吱聲中,那雙幹瘦細長的手将地闆抓出了火星,隻一個眨眼,對方就向着裴伥撲了過去。
裴伥坐在椅子上不閃不避,被陰影籠罩的臉一半冷漠一半冷靜。
隻聽到鎖鍊嘩的一聲,兇狠饑餓的怪物瞬間被狠狠地拉了回去。
神色平靜的裴伥這時才發出一聲嗤笑。
怪物不知道疼,四肢用力着地,死死地盯着裴伥,從嘴裡發出了充滿渴.望的喉音。
裴伥面不改色的與之對視,眼神幽幽的望不到底。
裴先生曾在入獄前說裴伥擁有一顆比深海裡的石頭還要冷硬的心。
裴伥覺得裴先生沒說錯。
看吧,哪怕他找回了他的“流浪狗”,他也升不起一絲一毫珍惜的念頭。
現在的裴伥終究不是以前那個裴伥。
他輕擡眼皮,像丢一塊骨頭随手将血袋丢在地上。
粘稠的血液立馬透過打開的縫隙汩汩的向外流淌,不到片刻就浸濕了地闆,幹瘦高大的怪物匍匐在地,急切地張開手指,想要将流淌的血液抓進手心。
隻是粗壯的鎖鍊被扯的嘩嘩作響,尖細的指甲張了又合,染滿了血,最後也隻留住了不足半袋的口糧。
即便如此,從胸腔發出喘.息的怪物也迫不及待的将血袋送進嘴裡。
饑餓的怪物對月飲血,這本應是極其滲人的畫面,卻被嘴裡的口枷削弱了這份煞氣。
甚至清冷的月光給那頭濃密烏黑的長發覆上了一層清亮的光澤,而高高揚起頭的怪物在上下滾動的喉結中也呈現出了一種驚人又詭異的美感。
裴伥就這樣無聲地看着。
看着終于有了一點力氣的怪物一口将口枷咬斷,伸出長長的舌頭一下一下地舔着手指上殘留的血液,仿佛在品嘗美味的甘霖。
而那條幾乎有常人兩倍長的舌頭極為靈活,穿過張開的指縫連手背上被濺上的丁點血珠都舔.舐的幹幹淨淨。
裴伥向後靠着椅背,眸色深沉。
分不清是欣賞還是旁觀,他靜靜地看着對方急切又沉迷的模樣,看着溢出的血液從對方的下巴滑落,随着上下滾動的喉結滑到蒼白的胸口上。
沒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什麼,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幽深綿長。
片刻之後,似乎是身體裡微醺的酒意侵.入了他的大腦,他仰起頭,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随後沉默地站起身,邁開長腿走出了門。
走廊上的燈光亮起,照亮了通往閣樓的路。
而就在鐵門關閉的那刻,跪坐在地上的怪物緩緩回頭,直勾勾地看向了裴伥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