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毅連續失眠,即使睡了,也會做很多光怪陸離,說不上内容的夢。他曲腿抱膝,沖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線光影發呆,眼神迷離。許久才定了神,睡一晚比上一台大手術還累。
準備換衣服時,猛然間發現臂彎處有幾處紅點。喬毅的膚色堪稱蒼白,身上沒什麼肌肉,細嫩的手臂上一小撮紅點像是雪後的紅梅,格外顯眼。他擡起兩臂,發現左右都有,用手摸,感覺不到凸起。
褪去棉質睡褲,對着鏡子能發現兩處膝彎也有。
出于職業敏感性,這應該不是單純的皮膚問題。若是單純的皮膚過敏,或生理性病變,一般病竈都會凸起于皮膚,摸起來很明顯。而其它病源引起的反射則會像現在這樣。
聯想到自己好幾次突如其來的眩暈,失眠質量下降,喬毅一滞,無聲的歎氣。
門診結束後,喬毅沒像往常一樣再處理其它事情,而是直接下了班。彭遠病房巡視一圈回來見人已經走了,“主任戀愛”這個念頭在他心裡算是紮了根。
莫一成拿起手機然後放下,放下又拿起來,反複到自己都快暈了,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抄起鑰匙下樓。
傍晚7點,天已擦黑,春風有了濕熱的味道,街邊亮起的招牌高挂。關門轉身莫一成看到了站在路對面緩緩吐出白煙的喬毅。不用細看,莫一成就知道他又瘦了,尖尖的下巴微微揚起,整張臉隐在煙後,獨立于周圍嘈雜的環境。
“這麼早出來?”
“嗯。想去找你的。”莫一成擡手撚了下他的頭發。喬毅今天頭發散着,蓬松柔軟,被夜風一吹,不聽話的幾縷沾在了嘴邊。“我以為你生氣了,但我不知道該如何道歉。”
“生什麼氣?”喬毅走到垃圾桶邊掐了煙,背對着他淡淡道:“我跟你有什麼區别?往火坑跳的姿勢不同而已。”
莫一成從後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一刻,時間仿佛摁了快進鍵。
喬毅輕輕撫掉了有力的手,側頭看着他,“你是看着我跟周清予走到今天的,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值得。”
忽然,喬毅轉身低頭笑了,不像以前淺淺一笑,“這樣的感情,可怕。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看病的,莫醫生。”
莫一成早早的就覺察到了自己的取向問題。自認識喬毅,他就知道喬毅不是同性戀,後來有了專業知識的參考,便更加确信這一點。
可老天爺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清明節假期他回了一趟老家。回來後,兩人照舊在學校北門的小吃街吃飯,他親耳聽到喬毅說自己談了個男朋友。
他不知道當天自己是怎麼吃完的那頓飯,又是怎麼回的宿舍。那時,他已經認識喬毅六年,喜歡了他六年。而那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不過是喬毅野賽認識的不到半年的花花公子。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不在時間,而在時機。
“走,莫醫生帶你去治病。”
停格車場,是個摩托車發燒友俱樂部。現在不比七年前,沒證是不讓進的,莫一成是常客,又跟老闆認識,這才把喬毅帶了進來。
摩托車,賽車是想通的。以前喬毅在野賽圈小有名氣,其實,他摩托車騎的也很好,隻是摩托車盤子小,所以,他基本不參與。
莫一成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步步緊逼,搞的隻想放松的喬毅也緊張起來。俱樂部多開在市區,場地有限,賽道隻有正規的二分之一,兩場下來,倆人都出了不少汗,心情也平複了不少。
“莫醫生,醫術高明!”喬毅灌了半瓶水,蒼白的臉上有了血色,“一會請你去喝一杯。”
莫一成心下一沉。
與其說喬毅自律,潔身自好,不如說他對酒色根本不感興趣。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願意與這世俗接軌了。
其實,莫一成不知道的是,很早之前,周清予就帶喬毅騎過摩托。
宋時運的新男友參演了一個電影的男三号,是個賽車手,他體貼的送了一輛跟電影裡一樣的車作為殺青禮物。誰知道,男三号也要參加海外的電影宣傳,車就擱置在了景山的車場。
電影宣傳為期三個月,宋時運怎麼可能有三個月的空窗期,不出一個月,他就把男三号給忘在電影裡了。
周清予看喬毅對它感興趣,問他是不是會騎。
當時,喬毅撒了謊。
那輛賽車級别的新摩托第一次試車不是他的主人,而是周清予載着喬毅。
景山離市區太遠了,沒有規劃,山上都是自然生長的草木,各種品種。深秋,地上一層的落葉至少有十幾種形狀。車輪碾過,窸窣聲不斷。
喬毅隔着頭盔趴在堅實的後背上,能隐約聞到松木香,還能感覺到胸膛裡堅實有力的跳動。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男人動心,但他也毫不避諱。
車沒油了倆人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己的。周清予給宋時運打電話,不知躺在誰床上的宋時運過電影般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買過一輛摩托車。反應過來後他在電話裡哈哈笑,說如果喬美人喜歡就拿去玩,周清予讓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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