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得頭都大了。哪怕事先提醒自己,要耐心,要沉住氣,不準捉弄,不準吼,不準兇。可我忍不住了,我開始抱怨,接着質問——
“翻窗,繞房頂走一圈……然後呢,你怎麼下地的?别告訴我你跳下來了?”
“……”
“你直接往下跳?怎麼敢的?我——”
我及時深吸了一口氣,不然也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麼話來。一直帶點倔強,不願意認錯的她的臉上,浮現起茫然又苦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很想出來走走。”
“我就在樓下,我沒睡。”我強調,身體比理智更快一步,我捏住她的臉。她嘴巴嘟起來。
“我知道,但是你——”她口齒不清反駁,馬上欲言又止。最後她掙開我,用力拍自己大腿,“哎呀,反正這次是我全責!”
她自暴自棄似的吼我,聲音尖銳,幾近破音。我不禁呆立,如同有電流從身體裡穿過。她有未說盡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咽回去了。明明知道我在樓下,我沒有睡,也不會拒絕她的要求。想出門,去遠處,可以,我樂意陪同。
還是說,她甯可一個人,而我連知情權也沒有?
心裡有深深的煩躁,眼前跟着灰暗起來。
“……我想去捉黃鳝給你吃啊。”她在這時忽地開口。
我怔住,又覺得世界一片明亮了。
——太蠢了,士道龍聖,你簡直被這個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半斤一條的野黃鳝,你見都沒見過吧?”她微微擡頭,試探地瞄着我。這視線令我心驚膽戰,不是害怕,單純是興奮,我莫名激動得不能自已。不再看她,多看一眼胸口就要躁動得心髒要破體而出似的。勉強保持一點理性,我檢查她的手腳,确認骨頭和關節沒有出事。
“你下次再從那麼高的地方直接往下跳,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那也算高嗎?”
“算!”
我故作生氣,卻在撞上她視線的一刻,像是被凍住一般一動也不動。我混亂了,在不應該的場合,不應該的時間對她産生情欲。希望她不要發現我眼底的心虛,焦躁還有動搖。因為生氣和威脅都不是發自真心的,我連呼吸都顫抖起來。
她卻緊緊盯着我,越來越平靜,從容的樣子。這對比太明顯。我不裝模作樣了,實話實說,“我怕你出事。”
她緩慢點頭,嘴唇一下子抿緊,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但是半斤一條的黃鳝,你真的不想看一看嗎?”
唉,怎麼還惦記這事啊。我無可奈何,抱了抱她,提上水桶和捆好的艾草。走吧,讓我見識一下大黃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