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教會的鐘聲響起，辛西娅拿了個小油燈點燃，挂在大門口。安珀從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挂了類似的防風油燈。

難怪塔蘭托看起來街道上沒有路燈。

“看什麼看，”辛西娅沒好氣的說，“家裡隻有這一盞燈了，你要用的話自己買，”她頓了頓，加快了語速，“最便宜的是旁邊木盆街的布魯姆雜貨店，二手的，一個銅币七個角子。”

安珀看她那個别扭的樣子突然就起了點惡作劇的心思：

“謝謝辛西娅大小姐，但是我不認識路，可以麻煩你帶我去麼？”

準備回房間休息的米勒太太聽到這話，就也回頭說：

“辛西娅，你帶她去吧，這孩子沒什麼行李，也該添置點東西。”

辛西娅臉都漲紅了，最後狠狠跺腳，自暴自棄地轉身。

“你……你就跟着吧。”

“好的辛西娅大小姐。”

“不要在家叫我大小姐！”

“請不要這樣辛西娅大小姐，否則有客人上門的時候容易說漏嘴的。”

走在前面的辛西娅差點被門檻絆倒。

雜貨店不算遠，胖老闆和辛西娅很熟，看到她樂呵呵地問米勒太太有什麼需要。辛西娅閉着眼睛指了指側後方的安珀。

“那是……今天過來我家住的……帶她來買點東西。”

胖老闆點頭，把關了的半扇門又拉開，還點起一隻油燈。

“随便挑随便挑，給你們最實惠的價格。”

安珀可不會當真委屈自己都用最便宜的東西，她拿了個樹皮桶開始動作迅速的取日用品——除了二手油燈，她還需要新的針線剪刀、梳子、染色碎布頭、清潔牙齒的樹脂塊和牙刷、手帕、茶籽粉（用途類似香皂）、墨水和金屬筆尖……甚至一罐生石灰和角落裡明顯是賣完了肉所以蓋着骨架放在原地的生羊皮。

胖老闆算完帳，喜氣洋洋地收下兩個銀币，還送了她三把貝殼磨成的小刀。

安珀面不改色地兩手提着大包小包，實則連靈線都探出來幫着穩住手裡的東西。

辛西娅回去的路上回頭看了安珀好幾次，欲言又止，格外沉默。

直到安珀回到自己房間門口，跟辛西娅說晚安的時候，辛西娅才小聲問：

“你能……能幫我個忙麼？”

安珀放下東西，點點頭：“進來說吧。”

辛西娅知道在走廊裡說話也許會被睡得很淺的米勒太太聽見，就進房間關上門，靠在門上閉着眼睛一口氣說完：

“我想跟你借兩個銀币去參加超凡課程，今天半夜的。”

“超凡課程呀，”安珀回答說，“辛西娅大小姐你帶我一起去，我付兩個人的學費，就當是感謝你能帶上我，好麼？”

她這樣說着，心裡卻想起克納德·弗爾勘的話：不要随便參加教會之外私下組織的超凡研修會……

這個半夜的聚會需要戴黑紗蒙面，幸好辛西娅确實能找出第二條黑紗給安珀用。

她們兩個沿着河走過了兩個大街區，接近城市邊沿，拐進一條沒有燈光的泥濘小路。開着靈視的安珀不得不拉着辛西娅的手，提醒她沿途的障礙，才在兩個人都濺了一身泥水後摸到終點。

那是個藏在大倉庫旁邊的低矮棚屋，門口守着一個瘦麻杆兒身材的男人，點着一盞拿這周圍的黑暗幾乎沒什麼用的微弱油燈。

看見她們過來，這人一聲不吭的伸手。

靈視中解讀到了這人心裡瘋狂的吐槽“怎麼這麼早就來人了快給錢”，安珀默默的将四個銀币放在他手上。

“進去吧，”他聲音沙啞的說，“教授還沒到。學徒坐前排，普通人坐後排。”

棚屋裡一轉彎就是個從大倉庫裡用摞起的木箱子隔出來的房間，兩排椅子扇形圍着靠門那面牆邊的黑闆和小講台。僅有的幾盞油燈全在黑闆旁邊。

辛西娅在後排離門最遠的角落裡坐下，安珀隻好坐到她旁邊。靈視中，身後那些木箱都是空的，安珀暗中用靈線撬了撬，發現是可以發力掀翻的程度，稍微安心了一些。

——要是騙子，就馬上帶着辛西娅跑路，去匠造之主教會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