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維爾小聲嘀咕着“這對金鑰匙來說就不算是一個正經名字”什麼的,然後握住安珀的手,安安靜靜走在她旁邊。
安珀有種莫名安心的感覺——雖然手裡這種微涼的觸感有些詭谲,讓她突然胃裡收縮了一下,就像觸碰到什麼危險物品,或者什麼禁忌——但這個是塔維爾。
——一面覺得危險一面覺得熟悉?好奇怪……
——人會變,造物不會……人心才是危險的,物品不是……
安珀有些恍惚地晃了晃腦袋——我這是怎麼回事?
“尊上——阿娜絲塔夏?”塔維爾疑惑地問,“你怎麼了?你的意識不太穩定。”靈視裡都莫名其妙冒煙了喂!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些什麼東西想不起來,憋得有點難受。”
“可是你的記憶不都在……噴泉裡?”
安珀失笑:“那裡的是知識,不是回憶——回憶的話……”回憶的話,絕大多數恐怕都是穿越來這個世界之前……
——之前我……怎麼了?
安珀眼前一白,她最後的印象,是靈視中自己身上突然繃斷了幾根極細的銀色靈線,從體内流溢出來灰色的氣息,淹沒了全部視野。
碼頭上,塔維爾驚慌地接住失去意識一頭栽倒的安珀。
“尊上——這——尊上你怎麼了啊?!”
***
安珀恢複意識的時候隻覺得整個腦袋都在隐隐脹痛。
她用了好大力氣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織網一般的銀藍色靈線。
她躺在靈線中,四周彌漫着靈性能量的霧氣,四周帷幕上刺繡着熒熒發光的新月與倒影——這是影月之主的聖徽。
有個略有點耳熟的老頭子絮絮叨叨的聲音正在外面說:
“……問題不大問題不大,隻要還沒有超凡失控,休養一段時間總會好的……”
塔維爾剛說了半句:“阿娜絲塔夏的靈性世界沒有問題,”感知到安珀醒了立即一撩帷幕沖進來,一臉緊張,“尊——阿娜絲塔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這是哪兒?”
“影月之主克羅德裡王國主神殿——或者阿薩辛貴族學院,”塔維爾認真解釋,“他們把這兩個牌子在大門口挂到了一起。”
——挂到一起真的赢了。
“那……發生了什麼?”
“東君建議送你過來治療,”塔維爾向帷幕外撇了一眼,“阿德勒(Adler)主教說你是精神崩潰了——或者被下了類似的詛咒。但詛咒的話,我不覺得有誰能繞過我對你動手——除非是在我來之前……呃……等等……”
安珀疑惑地眨眨眼,她沒反應過來。
塔維爾原地認真想了想,目露兇光:“你給我看過那段——是奧路菲·墨涅羅!”
安珀一臉糾結地看着塔維爾跑出帷幕,努力試圖掙紮起來未果。
——我真覺得不是奧路菲幹的,但這口黑鍋恐怕他要紮紮實實背上了。
安珀現在挂在靈線織成的網上,被溫暖柔和的靈性能量浸沒,但依然對暈倒前那一刻的狀态十分後怕——
那是,隻要她敢直面,敢深究,敢翻出來被掩沒在最底層的想法和感受,就能瞬間讓她再崩潰一次的東西。隻不當心透露出那麼點兒來,就已經像是名為絕望的東西抓住她的心髒擰了兩圈。
“塔維爾。”安珀輕聲喊了一聲。
有心靈鍊接的金鑰匙立即跑了回來。
安珀抿抿嘴,想了想,決定再作死試探一下。
“你過來,握着我的手。”
塔維爾一臉莫名其妙,但是還是伸手來握住安珀的手。他扭頭見帷幕被掀起來一個縫,塞爾蘇斯副主教剛伸腦袋比劃了幾下就被阿德勒主教扯開,随後阿德勒主教丢來一條靈訊:
『小姑娘依賴你就多陪會兒。』
——說什麼廢話?!我一個金鑰匙不陪着尊上難道陪你們打架?!智商堪憂——哦對,他們還沒發現我是金鑰匙。
安珀沒注意塔維爾對旁邊擺嫌棄臉,她在靈線網裡扭頭都困難。但是她這次終于分辨出來,有問題的不是塔維爾,是她自己。
——我在害怕與人接近?
——從什麼時候起?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不對,是逐漸開始的,如果我很正常,我不應該連去一趟洛山達公爵府都把自己搞那麼别扭……我不應該是那種明明有自保之力,還怕好人沒好報怕成那個樣子的類型……
——如果是延遲性的PTSD,那奧路菲的鍋也不算真的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