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檢查後，俞楓晚在通風管道夾層中發現了一個隐蔽的小抽屜，裡面放着一把黃銅鑰匙和一張存儲卡。鑰匙上刻着"A-17"，而存儲卡裡的視頻文件讓他在昏暗的療養院裡呆坐了很久。

回到醫院時已是深夜。時霁的病房門虛掩着，裡面傳出低沉的說話聲。俞楓晚放輕腳步，從門縫中看到驚人的一幕——

時霁坐在床上，右眼的繃帶已經拆除，但瞳孔呈現出不自然的灰白色。更詭異的是，他正用完全不同的聲調和語氣自言自語：

"小霁，把藥吃了。"

"不！他們會讓我忘記你！"

"乖孩子，媽媽累了..."

"不要走！求求你..."

俞楓晚推門而入。時霁猛地擡頭，右眼灰白的瞳孔在燈光下顯得異常駭人。但下一秒，他眨了眨眼，那隻眼睛又恢複了琥珀色。

"哥哥？"時霁的聲音變回了熟悉的音調，"你...你看到什麼了？"

俞楓晚不動聲色地關上門："沒什麼。感覺好些了嗎？"

時霁警惕地打量他，随後慢慢放松："醫生說我明天可以出院了。"他停頓了一下，"但需要有人24小時看護。"

"我知道。"俞楓晚在床邊坐下，"你跟我回家。"

時霁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被點燃的琥珀："真的？"

"真的。"俞楓晚拿出那把黃銅鑰匙，"不過在此之前，告訴我這是什麼。"

時霁的表情瞬間凝固。他顫抖着接過鑰匙，翻來覆去地檢查："你在哪找到的？"

"療養院通風口，就像你紙條上說的。"

"不...不可能..."時霁的臉色變得慘白，"我從來沒寫過什麼紙條...自從碼頭那晚，我有整整兩天的記憶空白..."

俞楓晚的後背竄上一股寒意。如果紙條不是時霁寫的，那是誰？他口中的"媽媽"人格？

"存儲卡呢？"時霁急切地問，"通風口裡應該還有一張存儲卡！"

俞楓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筆記本電腦插入存儲卡。視頻開始播放，畫面中是307病房的監控錄像，日期顯示是母親去世當晚。

鏡頭裡，兩位母親并排躺着，手牽着手。時霁的母親沈清從枕頭下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兩粒藥片。

"準備好了嗎？"沈清輕聲問。

俞楓晚的母親點頭："為了孩子們。"

她們各自服下一粒藥片，然後沈清對着鏡頭說："小霁，小晚，如果你們看到這個，說明計劃成功了。"她咳嗽了幾聲，"藥效會在二十分鐘後發作，足夠俞城來'探望'時被監控拍到了。"

"我們活得太痛苦了。"俞楓晚的母親接着說，"但你們的未來值得保護。記住，A-17保險箱裡有全部證據...密碼是你們的生日相加..."

視頻突然中斷。俞楓晚和時霁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她們...自殺？"時霁的聲音支離破碎，"就為了栽贓俞城？"

俞楓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解釋了為什麼屍檢顯示兩人體内有相同藥物，但...

"不，這說不通。"他搖頭，"法醫确認死因是窒息，不是藥物過量。"

時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除非...藥物隻是幌子！真正的謀殺還是俞城幹的！"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媽媽知道他會來滅口，所以故意..."

門被推開，護士推着藥車進來："睡前服藥時間。"

時霁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護士遞給他幾片白色藥丸，但他緊抿着嘴不肯接。

"吃了它。"護士不耐煩地說。

俞楓晚接過藥片檢查，正是那種可疑的白色藥丸："這是什麼藥？"

"氟西汀，抗抑郁的。"護士狐疑地看着他，"病曆上寫着呢。"

"但他平時吃的是淡黃色藥片。"

護士翻看病曆："奇怪，系統顯示一直是這種啊。"

時霁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不...不要..."他的右眼又開始變得灰白，"媽媽...救我..."

俞楓晚當機立斷把藥片扔進垃圾桶："今晚先不吃。我會和醫生确認。"

護士不滿地離開了。時霁的顫抖漸漸平息，但眼神依然渙散。

"他們一直給我吃這個..."他喃喃道，"從青山學校開始...吃了就會忘記媽媽..."

俞楓晚想起醫生說的"解離性身份障礙"，突然明白了什麼："那些藥不是治療你的，是為了抑制'她'的出現？"

時霁點頭，眼淚無聲滑落："隻有'她'知道全部真相...但每次'她'要告訴我時，醫生就會加大劑量..."

俞楓晚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會再發生了。我保證。"

時霁終于睡着了，睫毛上還挂着淚珠。俞楓晚輕輕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注意到少年的右眼在睡夢中恢複了琥珀色，隻是瞳孔比左眼略大，像是永久性損傷造成的。

筆記本電腦還開着，俞楓晚重新播放那段視頻。這次他注意到一個細節——當沈清提到"A-17保險箱"時，母親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嘴唇輕輕蠕動。放大音量後，能聽到她極輕地說："不，是B-17..."

密碼是生日相加。俞楓晚的生日是3月17日，時霁的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知道。

手機震動，林啟發來消息：「海濱區警方剛打來電話，他們在下遊發現一具男屍，疑似俞城。需要你去辨認。」

俞楓晚看了眼熟睡的時霁，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到門口時，他聽見時霁在夢中呓語：

"哥哥...别走..."

聲音稚嫩得像個孩子。俞楓晚猶豫片刻，還是回到床邊，輕輕吻了吻時霁的額頭。

"馬上就回來。"他低聲承諾，"我保證。"

時霁在睡夢中露出微笑，右手無意識地抓緊了俞楓晚的衣角，像個害怕被抛棄的小孩。俞楓晚小心地掰開他的手指，卻摸到掌心一道新鮮的傷口——像是被指甲生生掐出來的。

病床旁的監控儀上，心率突然加快。時霁的右眼猛地睜開，灰白的瞳孔在黑暗中閃着詭異的光。他的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個完全不屬于他的、溫柔而悲傷的微笑：

"小晚長大了呢。"

聲音是成熟女性的。

俞楓晚的血液瞬間凝固。在他反應過來前，"時霁"已經閉上眼睛，呼吸重新變得平穩，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床頭櫃上的便簽本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

「B-17保險箱，密碼0317+1114。證據在最下層，小心秦世。」

字迹娟秀工整，與時霁平時的潦草完全不同。俞楓晚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終撕下紙條塞進口袋，輕輕帶上了病房門。

走廊的燈光慘白如霜。俞楓晚靠在牆上，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迷茫。他掏出手機，給林啟回了條消息：

「一小時後到。先幫我查個日期——時霁的生日是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