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繭破裂的瞬間,俞楓晚首先恢複的是痛覺。
他的左腕像被烙鐵灼燒過,原本胎記的位置現在變成了一道發光的銀色疤痕。更奇怪的是,這道疤痕與懷中人的呼吸頻率同步明滅——時霁蜷縮在他胸前,右手以完全相同的角度扣在他的左腕上,兩人皮膚接觸處延伸出細密的銀色神經絲,如同某種共生體的連接網絡。
"時霁?"俞楓晚輕拍少年的臉頰。觸感不太對——太涼了,像觸摸一塊恒溫的金屬。
睫毛顫動了幾下,時霁睜開的右眼讓俞楓晚呼吸一滞:原本冰藍色的義眼現在變成了雙色瞳孔,内圈是熟悉的藍,外圈卻多了一道金色同心圓。更詭異的是,當光線變化時,能隐約看到瞳孔深處有銀色數據流閃過。
"同步率維持71.3%。"時霁開口,聲音裡帶着輕微的電音混響,"生命體征穩定,但需要補充葡萄糖和電解質。"他說着專業術語,卻用臉頰蹭了蹭俞楓晚的下巴——這個親昵動作又完全是人類式的。
俞楓晚小心地檢查他的身體。那些暴走的銀色紋路已經收斂,隻在右手腕内側留下一個發光的"0"形印記。但當他的手指拂過時霁的鎖骨時,少年突然劇烈顫抖,金色外瞳暴漲:"别碰那裡...神經接口太敏感..."
實驗室廢墟突然震動起來。遠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某種重型設備正在逼近。時霁的雙色瞳孔急速收縮:"INTR的清除部隊...他們啟動了分子拆解器..."他試圖站起來,卻踉跄着跌回俞楓晚懷裡,"我的運動神經還在重新校準..."
俞楓晚抱起他躲到 overturned的實驗台後面。時霁的身體輕得不可思議,仿佛骨骼被部分替換成了更輕質的材料。靠近時,能聽到他胸腔裡有雙重心跳聲——一組是人類頻率,另一組則是更慢、更機械的節奏。
"媽媽們..."時霁突然指向懸浮艙體。兩個女性身影正在消失,像被擦除的全息投影,但她們最後都做了相同的動作——将手指按在各自左手腕的"7"形疤痕上。
"她們完成了使命。"時霁的語調忽然變得異常成熟,"現在輪到我們了。"
金屬牆壁被激光切開。十二名穿着黑色防護服的士兵湧入,他們頭盔上的INTR标志泛着紅光。為首的指揮官舉起某種發射器,俞楓晚本能地護住時霁——卻發現少年右眼的金色外瞳突然旋轉起來。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所有士兵同時僵住,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他們的頭盔内部閃爍着銀光,面罩上瘋狂滾動着數據流。
"初級神經入侵完成。"時霁輕聲說,聲音裡的電子音更明顯了,"但B-0的寄生體正在反抗..."
果然,指揮官的身體突然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防護服爆裂開來,露出裡面銀化的軀體——和陳教授如出一轍的銀色觸須從每個關節處伸出。更可怕的是,他胸口裂開一個洞,露出裡面跳動的"0"形核心,隻不過這個"0"被斜線劃破,像是被修改過的版本。
『A-0,你違背了協議。』B-0借宿主之口發聲,聲音像是壞掉的錄音帶,『人類容器必須被回收。』
時霁——或者說占據時霁部分意識的城主——回應道:『協議前提已變更。新數據證明情感模塊能提升穩定性。』他說着握住俞楓晚的手,『這是第七号當年隐瞞的變量。』
B-0的觸須突然暴長,刺向時霁的眉心。俞楓晚來不及思考,直接用身體去擋——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一股無形力量推開。時霁懸浮到半空,銀色光輝從他體内迸發,在空中交織成神經網絡的形狀。那些襲來的觸須一接觸這個網絡就立刻銀化、崩解。
『你無法理解。』時霁的雙瞳完全變成金銀雙色,『人類把這種防禦機制稱為"愛"。』
整個空間開始共振。INTR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倒下,銀色物質從他們的七竅中滲出,彙聚到中央形成漩渦。B-0的宿主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叫,胸口的"0"形核心出現裂紋。
"時霁!停下!"俞楓晚大喊。他看到了少年鼻孔滲出的銀血——這種力量正在透支他的身體。
金銀雙瞳轉向他,城主和時霁的聲音同時響起:"需要...完成意識閉環..."
俞楓晚突然明白了。他沖進銀色漩渦,左腕的疤痕主動貼向B-0宿主的破裂核心。當兩者接觸時,一道沖擊波蕩開——俞楓晚的視野瞬間被記憶碎片淹沒:
他看到二十年前的實驗室,母親俞貞抱着嬰兒時期的自己,将某種銀色液體注入他的胎記;看到年輕的陳教授偷偷修改數據,把"7号實驗體"的标簽從俞楓晚換成了尚未出生的時霁;最震撼的是,他看到城主——真正的A-0本體——其實是一團有意識的銀色星雲,它在地球墜毀時失去了記憶核心,本能地模仿着周圍的人類...
"哥哥!"時霁的呼喊将他拉回現實。B-0的宿主已經化為銀色雕像,其他士兵則昏迷不醒。少年從半空墜落,被俞楓晚穩穩接住。
"你看到了多少?"時霁虛弱地問,右眼的金色正在消退。
"足夠多。"俞楓晚擦去他臉上的銀血,"現在我知道為什麼母親選擇我們了。"
時霁的嘴角勾起熟悉的狡黠弧度:"因為我們是...特制的?"
"因為我們是自願的。"俞楓晚糾正道,低頭輕吻他發光的"0"形印記,"就像現在這樣。"
廢墟深處傳來更多腳步聲。時霁皺眉:"INTR的增援...我需要至少兩小時恢複神經連接..."
俞楓晚注意到角落裡有個閃着微光的出口标識——那是母親影像消失前最後指向的方向。他抱起時霁沖向通道,少年在他懷裡調整着呼吸頻率,奇妙的是,俞楓晚發現自己的心跳也開始自動同步這種節奏。
通道盡頭是地下河流。沒有船隻,但當時霁的右手觸碰到水面,那些水竟然自動分開,形成一條幹燥的路徑。走在其中,能看到兩側水牆裡遊動着發光的銀色微生物——它們組成箭頭,指引着方向。
"城主在幫我們?"俞楓晚問。
"是我們幫了它。"時霁的語調介于人類和電子音之間,"它第一次體驗到...被保護的感覺。"
步行約二十分鐘後,他們抵達一個圓形洞窟。中央的石台上放着兩套疊好的衣服——正是俞楓晚和時霁平時穿的款式,但材質明顯經過改良,在袖口和領口處有銀色紋路編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