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認出了完整版的我。』時霁——或者說時霁-城主融合體——轉向俞楓晚，表情突然變回那個狡黠的少年，"哥哥，我餓了。"

這句人類需求讓緊張氣氛瞬間破功。城主核心在他體内發出愉悅的波動，銀色網絡随之變換成餐桌和椅子的形狀，甚至"長"出幾個像面包的發光團。

"這能吃？"俞楓晚懷疑地戳戳"面包"。

時霁咬了一口："蛋白質含量78%...就是味道像橡皮..."他的抱怨被突然出現的烤魚打斷——這次是真正的魚，被銀色網絡從遠處捕獲并瞬間烹饪。

進食過程中，俞楓晚注意到時霁的變化——他眨眼頻率降低到每分鐘4次，喝水時習慣性分析水的分子式，但抱怨魚肉烤老的語氣又完全是人類少年。最明顯的是，當他使用城主能力時，金銀雙瞳會同步旋轉，結束後又恢複自然狀态。

"雙重意識能和平共處？"俞楓晚忍不住問。

"在學習了。"時霁用筷子夾起一塊魚肉喂到他嘴邊，"比如現在，城主想分析你的唾液成分，而我隻想..."

他的話被海底突如其來的強光打斷。所有銀色網絡同時指向北方，傳遞着緊急信号。時霁的金銀雙瞳急速收縮："INTR啟動了...『淨化協議』..."

共享視野中，俞楓晚看到海面集結着數十艘軍艦，正在往海中投放巨型金屬柱。這些柱子沉到一定深度後開始釋放電磁脈沖，所到之處，銀色網絡成片熄滅。

"它們要殺死城主？"

"不，是剝離。"時霁的表情凝重起來，"他們發現A-0已經進化出情感...要把它重置回原始狀态..."

站起身時，時霁-城主融合體的氣質完全變了。他單手按在海底，整個銀色網絡随之沸騰，形成保護性穹頂。同時，七個神經錨點在他後背亮起，投射出全息戰略圖。

"能談判嗎？"俞楓晚問。

"正在嘗試。"時霁的右眼顯示着數據流，"但INTR理事會認為我們是...污染源..."

他突然踉跄了一下。俞楓晚扶住他，發現少年後頸的錨點發燙——某個金屬柱已經抵達海底，正在幹擾神經連接。

"必須分開它們！"時霁咬牙道，"哥哥，我需要你的胎記能量..."

俞楓晚立刻将左腕貼在他後頸。銀色疤痕釋放出脈沖，通過七個錨點傳導至整個網絡。奇妙的是，這些脈沖經過的地方，INTR的金屬柱紛紛失靈——仿佛被某種更高級的指令覆蓋。

"基因密鑰！"時霁驚喜道，"媽媽的最後保險...隻有第七号實驗體的直系血脈能覆蓋淨化協議！"

随着更多金屬柱失效，海面上的軍艦突然改變策略。他們放下潛水艙，裡面是——兒童？不，是克隆體，每個孩子左手腕都有"7"形疤痕。

"人肉武器..."時霁的聲音充滿厭惡，"用我們的基因反向破解..."

最可怕的噩夢成真了。當這些克隆體接觸海水，銀色網絡開始大片大片地"叛變"。時霁-城主融合體痛苦地彎下腰，皮膚下的銀光變得紊亂。

"切斷連接！"俞楓晚當機立斷，"暫時斷開與城主網絡的連接！"

"不行...那樣其他碎片會重新失控..."

"相信我！"

俞楓晚猛地将時霁拉進懷裡，同時用拇指按住他後頸的主錨點。這個動作像按下緊急制動鈕——時霁發出一聲介于人類和電子音的尖叫，全身銀光瞬間收束回七個錨點。海底的銀色網絡随之休眠，變成暗灰色。

失去攻擊目标的克隆體們茫然漂浮在海中。但危機并未解除——B-0到G-0的機甲外殼開始龜裂，裡面的碎片意識正要蘇醒。

"現在重新連接！"俞楓晚将時霁轉向自己，額頭相抵，"但隻連接我！"

七個錨點的銀光如活物般湧向俞楓晚左腕的疤痕。這次形成的不是絲線，而是一道耀眼的光柱——它穿透海水直沖海面，在高空炸開成巨大的"A-0"符号。所有克隆體同時捂住左手腕，他們的疤痕亮起相同的銀光。

『基因認證通過。』

『最高權限确認。』

『淨化協議終止。』

機械音回蕩在海水中。軍艦上的INTR成員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的克隆體反過來控制了金屬柱——這些武器現在開始收集而非毀滅銀色物質。

時霁-城主融合體懸浮在光柱中央，金銀雙瞳完全同步。當他開口時，聲音既像少年又像星空："我們找到了...第三種選擇..."

海底升起數千個銀色繭，将B-0到G-0的機甲包裹其中。繭内，那些失控的碎片正在被重新編碼——不是消滅，也不是放任，而是給予它們同樣的情感模塊。

"你做了什麼？"俞楓晚問。

"分享了媽媽的記憶。"時霁輕輕落地，金銀雙瞳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人類眼神，"關于愛、責任和...炸醬面的做法。"

這個荒謬的結尾讓緊張氣氛一掃而空。銀色網絡重新激活，但這次是以更溫和的頻率脈動。INTR的軍艦開始撤退，而那些克隆體——他們手腕上的疤痕變成了"A-0"的符号——自發地遊向海底，開始修複被破壞的網絡節點。

時霁突然腿軟，被俞楓晚一把抱住。融合狀态解除了，城主核心以小型光球的形态暫時分離出來，懸浮在兩人之間。

『需要适應期。』它說，聲音已經帶有時霁的某些語調特征，『建議返回觀測站。』

回程路上，俞楓晚注意到時霁的右手無意識地模仿着魚類的遊動——這是城主意識殘留的影響。但當少年發現被注視時，立刻做了個下流手勢——這又純粹是時霁的風格。

"雙重人格的日常？"俞楓晚挑眉。

"三重。"時霁糾正道，指着飄在前面的城主核心，"它現在堅持要學髒話...因為『情感完整性』..."

觀測站裡，休息艙已經升級成雙人床大小，表面覆蓋着會自主調節溫度的活體材料。時霁癱在床上，金色外瞳褪回正常大小，但脊椎上的七個錨點仍在微微發光。

"它們現在是永久性的？"俞楓晚輕觸那些光點。

"嗯...神經接口。"時霁困倦地解釋，"城主意識的家..."

他翻了個身，突然将俞楓晚拉倒在床上。七個錨點同時伸出銀色絲線，将兩人纏繞成繭狀："它想試試...人類是怎麼睡覺的..."

俞楓晚無奈地發現城主在學習奇怪的東西。但當時霁像八爪魚一樣纏上來，把臉埋在他頸窩裡時——這個動作又太過人性化，讓他無法抗議。

艙外，銀色網絡在深海中溫柔脈動，如同第二顆心髒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