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希望我們能有一個難忘的夜晚，又或者，我希望一切故事與知識都不過是取悅你的手段。
在吟遊詩人溫和笑容的背後，凱撒終于看見了他真實的渴求——夜空中的月亮似乎從未離開，巨大的輪廓仿佛觸手可及，實際卻是永遠也無法到達的距離，在圓月的光輝與顫動的心跳聲中，它展開了那雙純白的翅膀，是最純粹的顔色……是窮盡生命追逐的存在。
“月……”
凱撒喉頭哽咽，他不知如何去呼喚，可那雙羽翼展翅飛往了未知的方向，并非為他而來。
“星，你留在這裡。”
“凱撒！”
凱撒不知道被他留下的狼狗和吟遊詩人會怎樣，他現在也不願去想，這具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讓他在一個又一個屋頂間跳躍，隻為追趕那雙白色的翅膀——
他聞到掠過的風裡有海的鹹味，他看着自己在積雪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他的影子掠過教廷大理石廊柱上的螺旋刻紋，盛開的玫瑰花在搖曳，他要去找教皇，可教廷是如此龐大又空曠，無論他奔跑過多長的走廊，也無法找到耶伐利亞……那個模糊的白影越來越遠，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追上……
“月！”
最後，凱撒隻能看着那個白色的影子落在一座城堡的頂端，而後消失不見，那幢黑曜石的城堡是如此宏偉又易于辨認
——那是北地大公的城堡。
21
侍女将一封印着獅鹫火漆的信放在座位旁的小桌上，旁邊還有已經涼掉的兩杯紅茶。
“伯爵大人，紅茶已經涼了。”
“謝謝你，奧麗安娜。”座位中的青年收起小桌上的信件，沒有觸碰已然冰涼的青釉茶杯。
“這地方真是越來越冷了，剛泡好的茶不一會就涼了。”雖然嘴上抱怨着，侍女還是為青年換上兩杯熱氣騰騰的新茶，“伯爵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能回聖都啊？”
“馬上就快了。”青年笑了笑，“奧麗安娜，你先退下吧。”
“是，伯爵大人。”
随着侍女的離開，今夜的第一位訪客打開了浸滿星光的落地窗，他走到青年的對面，寒風吹起他火一般的紅色長發。
“你給的情報出現了差錯，導緻我們這次行動失敗。”
“貴安，團長閣下。要來一杯紅茶嗎？這可是聖都的特産。”
安東尼奧微微眯起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您不願意嗎？真是可惜。”青年端起印着鸢尾花的茶杯，小小抿了一口，“糾結這些過去的錯誤有什麼意義呢？公爵大人定下的時候就快到了，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陰暗的房間裡閃過一道寒光，青年手中的茶杯被垂直劈開，他手裡握着的鸢尾花隻剩一半，剩下一半與滾燙的茶水一同在地上破裂炸開，甯靜的夜裡這聲音是如此動人心魄。
“伯爵大人！”
“我沒事，奧麗安娜。先不用進來。”
安東尼奧的劍抵上了青年的脖頸，他的聲音比劍鋒的寒光更為冰涼，“我并非獅鹫的附庸，我們也不是為了他擴張的野心和想象的權力而行動——我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這個那一位的歸來和這個國家的複興。”
“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如果下次你們再敢拿我手下的性命去冒險，面臨結束的就不止我們的合作關系了。”
青年驚異的神情隻有一瞬，很快他就恢複了貴族應有的禮節微笑，“我不過是一個交換過來的人質，小小的傳話人而已，我能做的也隻有如數向公爵大人彙報您的需求。”
他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放在小桌上，黃金碰撞的聲音輕微卻也清脆，“這是本次行動的援助，鑒于我們的失誤，這次是以往的一倍。”
安東尼奧盯着那個布袋許久，最終還是不情願地收下了裡面的金錢與屈辱。
“你們已經決定好下一次行動的目标了嗎？”
“是的。這一次的目标是，我。”
22
送走了安東尼奧，青年躺在座位中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本打算讓侍女進來收拾一下這滿地狼藉，但今晚的第二位訪客不願意讓他就此松懈。
“憑什麼他的白鷹要來見你？”
嫉妒與怒火趨使着凱撒手中的武器，如果可以，他想做的何止是把匕首架在這人脖子上。
“貴安，先生。”青年慢慢舉起自己的雙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您說得是誰的白鷹？近來我沒有見到過這種動物。”
“教皇的白鷹，我親眼看見它落在了這裡。”
“如果說這座城市裡誰最不可能與教皇冕下有聯系，那必然是我了。”青年自嘲地笑了笑，“不過獅鹫公爵剛剛讓他的精神體給我送來了信——一隻純白的獅鹫，和教皇的白鷹确實相似。”
“你的意思是我看錯了？”
凱撒的眼神冷下來，他與月的關系雖然不如與狼狗的親密，但在教廷的歲月裡，他有多少次見到耶伐利亞就有多少次見到那隻白鷹，怎麼可能認錯？
“您是否就是在剛才見到的？那的确是公爵的獅鹫。”
“你在撒謊。”
“那您就殺了我吧，如果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也問不出真話，那也沒有别的辦法了。”
他的話讓凱撒噎住了，無奈之下隻能換一個方向問話，“你不說它給你送了信？信呢？”
“在這裡。”青年有些艱難地在被匕首抵着脖頸的情況下，從旁邊的小桌抽屜裡拿出了信。凱撒确認了火漆與信紙都是獅鹫公爵的專用，信的内容先是隐晦諷刺了這位青年伯爵的失敗與無用，又要求他立刻組織下一次的行動，再次刺殺那位尚未老去的伯爵。
凱撒嗤笑一聲，他并沒有錯過安東尼奧和這位青年的對話，“你剛才說的目标可不是信上這位。”
“是的，我向那位團長閣下撒了謊。”
“為什麼？”
“理由……您并不會相信。”青年擡眼看向窗外，在他眼裡并沒有令人震撼的月亮，也沒有璀璨絢麗的星河，漆黑的夜空隻有郁積的陰雲，隻有遠方的地平線染上了一些玫紅色，也是如此美麗。
“借着下一次行動的混亂，我想要獲得自由。”
“脫離我的家族與姓氏，我想要獲得自由。”
身後的審訊者并沒有說話，青年以為他是不信，又為自己辯解了幾句，“或許您不知道北地大公如今仍被扣留在聖都，我來到這裡隻是一個為了安撫北地其他貴族的……”
“不用說了，我相信你。”
“希望你能成功吧。”
凱撒收回了匕首，收回了他堵塞在喉的話語，也已然收回了他初次入世時的野心與自信。
“但是關于白鷹的事情，我還會來找你的。”
青年愣了愣，寂靜的夜裡再沒了聲響，這位神秘的訪客如同他的到來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不過，終于是有機會拉鈴讓奧麗安娜進來收拾了，等她看見這一地殘藉，又不知道要嘟囔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