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快點帶我走吧。”

他落荒而逃。

25

“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個人走得太近了？”

安妮看着凱撒提着一罐昂貴的淡奶油去後廚找吟遊詩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還好吧？畢竟當初他是凱撒救回來的，關系好也正常。”

坐在安妮對面的傭兵不以為意，他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我看他們做什麼都要一起，就沒見他們倆分開過。”安妮手中的粗麻布用力擦過木桶酒杯的内壁，嘎吱嘎吱的聲音如此刺耳，卻還是擦不去内壁上的那塊污漬，真是氣死她了，“明明在他來之前，是我跟凱撒玩得最好。”

傭兵并沒有聽見她的嘟囔，他正在努力回憶自己究竟是忘記了什麼。

酒館的後廚裡，口蘑混合着牛奶的香味與溫暖的霧氣充斥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吟遊詩人将打蛋器從粘稠的奶白色湯汁裡抽出來，轉頭看向進來的凱撒，“凱撒，你看這樣可以了嗎？”

“差不多了，剩下的讓我來吧。”凱撒接過打蛋器，在倒入淡奶油與熱水的同時不停攪拌，最後根據鹹淡加了些鹽，這樣一鍋醇厚甜美的奶油蘑菇湯本是貴族晚會上的耗費，但現在隻是兩個人偷偷加餐的小秘密。

“好香啊。”吟遊詩人迫不及待地盛了兩碗，顧不得滾燙的溫度先喝了半碗，“凱撒，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凱撒低垂着眼看着手裡的這碗湯，小小地嘗了一口，果然還是欠缺了什麼——他的一切都是耶伐利亞教出來的，連最簡單的飲食喜好也被刻印在耶伐利亞的廚藝上，這碗湯，和耶伐利亞做給他的并不是同一個味道。

吟遊詩人突然問了一句，“凱撒，後廚裡還有沒有油皮餅？我們前天早上吃的那種。”

“好像是有的。”狹小的廚房裡，凱撒不得不擦過吟遊詩人的身體去翻找藏在櫥櫃裡的食材，即使兩人都在刻意避讓，他們的膝蓋和大腿還是有一瞬間的相互摩擦。

“我找到了，你要做什麼呢？”

油皮餅一般是用黃油煎制，再裹上其他食材做成卷餅，不過黏糊糊的奶油蘑菇湯可是裹不住的。

“你就等着吧，這可是我媽媽的獨家秘方。”吟遊詩人又盛了一碗湯，背着凱撒不知道再搗鼓什麼。

凱撒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永遠說不出來這樣的話，“你和你媽媽感情真好。”

“是吧？我也這麼覺得。”吟遊詩人的動作都停下來一瞬，凱撒看不見他的神情，應該是在笑吧，“我的媽媽雖然是一個妓女，但也有過大貴族想給她安穩富裕的生活——隻要她願意放棄肚子裡的我，媽媽最終可是在财富與名譽的面前選擇了我。”

吟遊詩人将塗了黃油的油皮餅完全覆蓋在碗口，而後送進了烤爐，“她一開始真的對我很好，帶我來了北地，我在這裡交到了最好的朋友，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職業……”

“能一直唱歌，是我小時候的夢想……”

“原來你是北地人嗎？那你這次回來就有機會去看看她了。”

“她很早就去世了。”吟遊詩人搖搖頭，“不說我了。凱撒，你最近是不是長高了點？”

“可能是吧。”凱撒故意站直了身體，雖然不願意直說，但實際上他還是很自豪于身高增長的進度，在剛來北地時，他還是個坐上高腳凳都困難的小矮子。

“一開始你還比我矮，現在都差不多了。”吟遊詩人比了比二人的身高，欣慰地笑了出來。

兩人又聊了幾句，烤爐的計時鈴很快就響了起來，原本白色的餅皮已經被烤到金黃酥脆，略微有一點焦的程度是凱撒的最愛，可他看着眼前的美味卻連嘴唇都止不住地顫抖。

“凱撒，你怎麼了？你好像臉色不太好。”

凱撒愣着搖搖頭，過去他曾無數次做過，用勺子戳開上面的餅皮，餅皮破開的聲音令人期待又着迷，第一次吃的時候他就很喜歡這一層酥皮，可沒想到就是煎過之後被自己嫌棄油膩的油皮餅。

接着他急切地大口大口吞吃起來，哪怕是剛剛離開烤爐的濃湯燙傷了他的上颚，也無法阻擋他攝取這溫暖而熟悉的味道來填補這幾年的寒冷與饑餓，哪怕是生理的眼淚落進碗中，混淆在不知名的食材與香料中，也絲毫不影響那粘稠而幸福的鹹味。

直到這饑餓的少年将整碗酥皮奶油濃湯吞食待近後，他擡頭看着面前吟遊詩人的笑容，在這一刻記憶穿過漫長的回廊，盡管是毫不相似的眉眼，但他還是找到了自己的渴求……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碗湯，我放了一些香料，這可是獨家秘方的核心部分，你想知道嗎？我可從來沒告訴過别人。”

“為什麼……”

門外的傭兵終于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向着後廚内喊了一聲，“凱撒！團長讓你去他房間找他！”

“你有事就先去吧，奶油湯我幫你先熱着？”

吟遊詩人依然溫和地笑着，仿佛那些虛無缥缈的猜測都是假的，他隻是凱撒在北地結交的一個朋友，或許兩個人有點越界，但也到此為止了。

凱撒輕輕垂下眼，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