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經曆了祭祖、賽跑、偶遇神都來客的蔡芙很有話講。
她咀嚼完嘴裡的雞黍飯,開了話頭:“今日我與阿父歸家時,偶遇了兩輛要來蔡家塢找談夫子的牛車。”
蔡蓮擡起頭,目光閃爍,“是季談叔父的客人麼?”
“聽季談先生說,他們從神都來,有兩個和我一樣大的孩子,模樣很好。”蔡芙感慨,“真想把他們當我的布偶娃娃打扮。”
蔡平女嗔了小女兒一眼:“又說怪話。”
蔡芙知曉母親并無怪罪意,滿臉笑意道:“我這算什麼,昭郡有貴人路遇美人就把美人強行帶回去。”
蔡平女聽聞搖頭,偏頭又看到大女蔡蓮的異樣。蔡季談與他們同宗同族,還是小女的先生,比大女蔡蓮大了十多歲,二人之間并無可能。
回神之後,蔡平女聽到小女蔡芙在講山中祭祖趣事。
“今日我們去太祖父墳頭的路上,二牛走路不專心,差點滾下山。”
“小女,你今日去澆墳可遇到你們姨母一家?”蔡平女沒有耐性,直問她最挂心的事。
蔡芙否了,“沒,我們偶遇了羅家寨的人,阿父問過他們,他們說姨父搬家之前祭拜過一次,這次就不來了。”
蔡平女面無表情地觑了一眼丈夫。
蔡紹自覺無辜,忙放下碗筷解釋,“沒打聽出什麼,我才沒和你說,省得煩惱。”
蔡平女冷笑,“當年她出嫁時,還有抱走薇娘時,她可說得好聽了。”
蔡平女想到前夜去給女兒們掖被子聽到的話,聲調變得鄭重,對女兒們說道:“如今我們家已與你們姨母家鬧翻。既如此,阿母就把我們家與她家的是非說出,省得你們不知誰是誰非,到頭來對外人愧疚。”說到此處,看了一眼蔡蓮。
蔡蓮有所察覺,垂下了頭。
蔡平女繼續道:“在你們與外人眼裡,你們姨母無疑是個好女兒、好姨母,不僅為我們家抱養走阿薇,逢年過節帶着大包小包回娘家。”
在外人連同她家女兒的眼裡,她的小妹蔡稚女是外嫁女,出嫁從夫,能做到時常帶東西回母家已經是外嫁女的典範。
然而記憶裡,蔡稚女名為外嫁女實則享用了招夫女的财産。
蔡稚女出嫁前,家中想讓平女與稚女都招贅,家中财物平分。
平女聽話招夫後,稚女卻反悔,原來她與表哥羅作珠胎暗結,羅家卻不肯讓羅作當贅夫。
蔡稚女在她的母親羅氏面前巧言令色,說她可以名義上作出嫁女,實際上行招贅之責。
羅家離得近,以後她會常回家看望阿母,若蔡紹不盡力,她和夫婿也能孝敬阿母。
當時在蔡平女之母羅氏眼裡,贅婿蔡紹與女兒性情不合,羅氏就押了一份注在稚女那裡。
蔡稚女出嫁時,表面上隻帶走了一份尋常嫁妝,實際上拿走了家裡一半财物,包括她們家最大财産、逝去兄長的身死财——龍鳳玉佩的一半,鳳佩。
等蔡平女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時,蔡稚女忽然在阿母與阿姊面前想要抱養雙胞胎中後出生的那個外甥女。
蔡稚女提出她抱養外甥女的種種好處。
先說阿姊家女兒太多陰氣太重,再說羅家條件好能照顧得更好,最後說,婆家眼裡她是出嫁女,若她撫養姓蔡的外甥女後,不僅能把鳳佩和嫁妝交給外甥女,還能常回家。
往事種種,皆隻停留在蔡平女回憶裡。
去年羅氏死了,許多桎梏也沒了。趁蔡稚女來拜年吹噓自家要搬去縣城時,蔡平女提出要回親女薇。
蔡稚女百般不肯,在薇娘面前罵蔡平女過河拆橋,說她百般辛苦養大了養女,她們這對抛棄親女的夫妻趁薇娘養成了摘果子要走。
蔡平女怎麼可能認下這些謠言,從前的蔡平女确實隻當送出去的女兒不存在,但蔡紹是會送東西去養女那的。
後來她來了之後,心中對送養的女兒有一番責任,逢年過節或是山中豐收,都會讓蔡紹送東西過去。
蔡稚女聽了百般否認,明知道她們送東西送得隐蔽,還問她有誰看到能作證送了,又問薇娘本人收沒收到,薇娘搖頭卻說沒有。
比起有撒謊前科的蔡稚女,蔡平女自然更信阿薇。
她意識到,這些東西要麼是被羅稚女當成她拿出的,要麼薇娘從頭到尾就沒吃過用過。
蔡平女在心中過了一遍記憶,挑緊要的和女兒們講過一遍,又補充:
“當年家裡情況艱難,你們姨母拿來的東西我們都記下了。後面日子好過了,我們都還回去了,為了你們被抱養的妹妹,但凡家裡有點好的,都會讓你們阿父送過去。外人也就算了,你們阿父的人品,你們做女兒的也不信?”
聽到這裡,蔡蓮咬緊了嘴唇,蔡荷認真看着阿母點頭,蔡芙則捏緊拳頭問,姨母這樣壞,怎麼不把四姊接回來。
蔡平女歎氣,“哪裡不想,過年你姨母來拜年的時候,你和你二姊出門玩了,你大姊在這裡聽到的,我對你們姨母說讓薇娘回來,你們姨母罵了我一頓,連薇娘也不肯。你們阿父為了我,把你們姨母趕出去了。誰知,再得到她家的消息,就是搬到縣裡去住了。”
蔡紹默默地在一旁聽妻子給女兒們講話。見蔡平女講得差不多了,才對蔡芙道:“快些吃飯,小女你午後還要去學堂。”
蔡芙點頭,心中想到自己正好可以去見見那些神都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