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芙照常在去學舍路上與大馬、小驢聚集,卻沒見到二牛。
“今日我去二牛家,他阿母叫我先走,說她等下親自送二牛去念書。”小驢道。
幾人心裡都知曉,這是二牛娘不讓二牛和幾人一起玩了。
小驢尤為沮喪,大馬安慰他:“沒事,她管不了二牛,過不了幾日二牛又會和大家一塊玩了。”
小驢解釋:“不是這個,是我們昨日賣雞蛋的錢都在二牛那裡。”
蔡芙心下一松,果然是小驢,最沒心沒肺的一個。
小驢在路口與他們分開,目送他們進學舍。
蔡芙與大馬剛進學堂,就被蔡季談叫住:“嘉生、阿芙,你二人随我來。”
蔡芙與大馬對視一眼,二人姿态恭敬地走進先生的書房。
蔡季談的書房布置得清雅簡練,毫無餘綴。
蔡季談看着眼前兩個學生,正色道:“我已從你們朝門族老那裡知曉,你們昨日私自出塢去縣裡賣雞子,可有此事?”二人乖順點頭。
蔡季談繼續道:“你們朝門族老令我對你們二人嚴加管教。先生想問你們,你們可清楚自己錯在何處?”
面對先生熟悉的壓迫感,昨日阿母的訓斥猶如預備,蔡芙正色道:“錯在我們身為孩童不顧安危私自外出。”
“學生有錯,錯在貪圖玩樂、荒廢學業、嬉于商賈之事。”大馬面露愧色。
昨日他歸家後,父親就讓他寫了一張認錯書并罰沒他的零用錢,之後父親就帶着大哥幫他商量如何在先生與族老面前認錯,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蔡季談颔首,“你們都說到了點上,看來我無需多言了,隻要你們還是我的學生,今後不許再做商賈行事。”
“是。”夫子都如此說了,二人隻得點頭應答。
蔡季談見二人認錯如此上道,本來不欲多言,隻是想到族中長輩令他嚴加管教,那就多指點幾句。
他對蔡芙道:“你家隻有姊妹并無兄弟依靠,族中出于這點才答應你能進學堂念書。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進族學念書,是夫子我對你經過品行的考慮才令你入學舍,是也不是?”
“是。”
“當時我隻許你進學舍念書,尚未收你為徒,以後出事不許提我的名字。”
“是。”
“之後再行犯錯,休怪夫子施加嚴懲。”
“是。”
蔡季談想起了那日破格收女學生入私塾的事。
那時一半是出于對抗塢内那些頑固,另一半則是想起那些名動神都的高門才女。
如今看來,鄉野村女,如何能和大家貴女相提并論呢?
他如今隻盼蔡芙不要在念書的時候搞出亂子,不然勿怪他将她逐出學堂了。
想起蔡芙的女子之身,蔡季談補充:“若實在喜愛,可以日後成婚嫁人再試。”
“是,學生必不再犯。”蔡芙咬唇低下了頭,與談夫子面對面的她感覺到了夫子對她的并無期望。
蔡季談轉頭望向大馬,沉吟道:“蔡嘉生,你家中還有一名在族學苦讀的兄長,你父親對你兄弟二人有所期待。
你如今認字背書确有幾分天賦,不可驕傲,你還需在練字上下苦工,這裡有一本字帖,你拿回去練。今後下學無事,就多加練字。
士林學子不可貪戀商賈之道。正所謂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亂,你要愛惜讀書人的聲名啊。”
大馬之後如何答複,蔡芙已經聽不進去了。
大馬雖年長她兩歲,但她們二人一同進學,大馬認字背書卻沒她快,不僅課下如此,課上也是如此,每次她都是同科第一個背誦出來的人。
季談先生為何忽視站在前面的她而把目光放在落後于她的人身上?
不提學業隻談懲罰,先生為何對她施于重罰,而對大馬輕拿輕放?
蔡芙終于意識到阿母昨日對她的推心置腹之言,這一切隻緣于她是女子。
即使阿母努力把她的路推到學堂上,她的路也比不讀書的男子要窄一些。
蔡芙失魂落魄地回到學堂,不顧大馬的欲言又止。
等先生授課後,她并沒有向往常一樣積極争先。
見蔡芙心灰意冷,蔡季談隻覺得女子果然天生心性較弱,容易一蹶不振。
下學後,蔡芙沒等大馬一起走就出了學舍,卻看到一個出乎意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