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君聞言便轉過身來,面朝着文子端,又将他身子推了推,令她離他遠些,正色道:“今晚我去次屋睡。”
文子端唇角還是那個微笑的弧度。
“深秋露重,次屋太潮了,你身子骨不經涼,容易落枕。”
何昭君眼皮一掀,冷然道:“那行,我睡主屋,你今晚去次屋睡。”
“那怎麼行……”文子端又準備伸手摟她,被何昭君及時制止,“我身上還有舊傷,上次孫醫官說了,要注意修養。”
“随便你,反正我今天晚上不跟你一處。”何昭君臉色沉沉。
“不行,這要分開了,外人都道我倆夫妻感情不睦,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文子端反手去扣何昭君的手腕,何昭君不耐煩地直接拂開,站了起來。
文子端這才細細看她,發覺她脖頸上的痕迹已經淡了許多。他眉頭微微一簇,心下想着或許也還得晚上“再加工”一遍。
看見文子端這眼神,何昭君氣就不打一處來,剛想發火,傅母端着菜進來了。
“你已經用過了嗎?我一個人吃也沒甚意思,你陪陪我罷。”文子端起身,伸手攬過了何昭君的腰,往餐桌處走去。
何昭君一個旋身,白了他一眼,道:“不陪。”
說罷,便又坐回了最初的貴妃椅上,低頭開始繡她的花樣。
文子端幾步上前,奪過她手裡繡着的物件,一遍翻看一遍道:“燈下做這個累眼睛,你這是……繡的什麼呢?”
何昭君哪裡不知道他究竟想問什麼,直接道:“給樓知縣做的荷包。”
氣話,當然是氣話。
文子端心知肚明,可還是忍不住心火蹭蹭往上竄。
何昭君乃将門出生,不擅女工,他原本也不在意這些。直到有一次在宮内家宴,他那個不成器的五弟别了個風騷的粉色荷包,娘裡娘氣。偏偏五皇子本人不覺得,還一臉得瑟。文子端看着老五那欠揍的表情,直到聽是他府上新納的美妾所贈。寵妾滅妻,本就為人不齒。他家那個老五本來腦子就被驢踢了,這不提還好,一提果不其然被文帝逮着罵了一頓紮實的。然則,文子端在那一瞬間,心裡忽然湧出了一絲絲的羨慕——若是何昭君能給他也做一個……
然後,他就開始回家暗搓搓的跟何昭君各種暗示。誰知何昭君理也不理,他也自讨沒趣,隻好自我安慰道,何昭君不愛做女工。此事,便作罷了。
結果,今日……
這女工愛不愛做是一碼事,她願不願意給他做,就是另一碼事了。
現下,就算這個荷包是給程少商肚子裡的那個做的,他也不能忍!
文子端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然則面上的肌肉已然逐漸猙獰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異常的咬牙切齒。
“這程少商是死了麼?輪得到你給那姓樓的做荷包?”
“說什麼混話呢!”何昭君一聽這話便急了眼,“呸呸呸!少商可還懷着孩子呢,不興你這烏鴉嘴。”
“呵。”文子端冷笑一聲,“我就不該顧念着霍無傷,他那條命反正他自己也不想要了。我明日就準了他的折子,讓樓垚滾回骅縣去!”
一邊說着,一邊手上也沒閑着,就着那荷包還未縫合的口子一扯,徹底将原先縫合上的線給扯成了兩半。
“好!”何昭君當仁不讓地應聲道,扭頭沖着門口喚:“飛星,把火盆端來!”
傅母眼見這情勢不對,看了看何昭君,又看了看文子端,一臉欲言又止。
另一邊飛星也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聽令端了個火盆進來,覺着屋内的氣氛似乎有些凝滞,一時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放這兒吧。”何昭君指了指文子端的腳下,又擡頭看着文子端道,“你既不喜,便燒了吧。”
文子端一愣,又見一旁的傅母非常努力地沖着他使眼色,這才将手中捏着的荷包翻了過來。
隻見這荷包是個玉色暗紋做底,面上繡了幾隻竹子和一輪明月。若是做給孩童的,一般都是福紋,或者是桃子之類的瓜果。文子端心底隐隐有了猜測,他急忙将荷包翻過面來,見這荷包裡襯内歪歪扭扭地繡着個“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