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誦點了點頭。
沒有多少力氣維持從前那副溫雅舒展的模樣。
許多反饋都是靠點頭完成。
*
第二天。
王叔辦好了出院手續,推來了一個輪椅。
躬身侍立一旁,看着少爺抱着那漂亮的男生坐上去。
心理科室前。
一路上遇到的人有點多。
安誦已經離開了輪椅,他沒有講原因,但是不肯坐了。
攥住蒲雲深的一節指骨,緊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還好麼?”蒲雲深突然回過頭看他。
病人皮膚冷白,額角滲出些汗,說:“沒事。”
蒲雲深不知從他的話中領會了什麼,眼神微微沉了沉,兩人與醫生點頭道别之後,就攥着他的腕骨,走上了電梯。
彼時迎面來了一群人,蒲雲深微微擋了一下安誦,沒有讓他與旁人的眸光接觸到。
這時候時間還早,心理科室排隊的人不多,蒲雲深拉着他,按住他的肩,讓他坐在一旁的躺椅上。
*
出了病房,安誦那個舊版本的ipad就被蒲雲深換成了最新版,流暢了幾個度,但依舊沒插卡、也沒聯網,這就導緻了醫生想将測評表傳給安誦,還得經過他戀人的同意。
心理醫生神情嚴肅。
這種戀愛關系,屬實不大正常。
隻見那被牽着手的男生,乖巧地将沒聯網的ipad遞給了他身邊高大的戀人,一副毫不設防、十分信任的模樣,好像絲毫不在乎戀人過強的控制欲。
沒過一會兒,表填完了。
安誦雙手交疊在胸前,姿勢舒展淡定,清潤的眸光望向對面的心理醫生。
“心理狀況非常健康。”心理醫生忽得放下報告,直視着這個柔美漂亮的年輕人,“我沒見過比這項報告更健康的測評結果。”
他頓了頓,溫和了神情:“所以你最近精神上壓力很大嗎?”
“這麼完美的報告,我能有什麼問題?”安誦流暢自如地蓋上了筆帽,放回桌面上的筆筒,對蒲雲深說:
“我去趟洗手間,下一個該你了。”
廁所并不遠,他能感受到背後的兩人在注視着他,安誦不緊不慢地走着,拐進了廁所單間,關上門的瞬間,他就朝着馬桶跪伏下來,隐忍已久的洇紅瞬間彌漫了眼周,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胃部。
好疼。
好多眼睛。
他用手捂住臉,淚水透過五指滲了出去。
能不能别看他,能不能不要看他。
*
“他懂得怎樣回答測評表。”
心理醫生肯定道,回想着,“他其實一直很緊張,即便他手部沒有任何的小動作,我懷疑,他很可能曾經長時間處于地被監視的環境裡,因為他一進門,就率先掃視了一遍室内的所有監控,而且他太完美了。”
他頓了一下:“他交疊的雙手正對着的方向,恰好就是他前方的監控。”
心理醫生比劃了一個手勢,将監控的方位,與方才安誦所坐的位置牽拉成線,交彙成一點:
“從監控的方向往下看去,他的手恰好掩蓋住他的胃。”
他直視着雙目發直的蒲雲深,語調懷疑而警惕:“所以,他的情緒應該已經緊繃到臨界點了,并且已經出現了軀體化的胃痛征兆……”
他下意識地将話說完,眼見着那年輕人朝洗手間追去。
蒲雲深進了洗手間,他的手垂在兩側,卻在顫抖。
洗手間裡很安靜,十幾個單間,有幾個緊閉,有幾個開啟,洗手台前永遠關不好的水龍頭發出漏水的嘀嗒聲。
“學長!”他突兀地喊了一聲。
臨近的廁所單間首先起了反應,裡間傳來沖水聲,随及門打了開,一個中年大叔從裡邊走了出來,瞪着眼睛,将這個神情狠戾、魂飛天外的年輕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終究還是覺得對方比較神經病,連忙洗了洗手就走了。